第二天早上起来,去楼下吃了早餐,一起去工作。阿钟公事公办,跟她说的全是跟工作有关的话。被他的情绪感染,周金贝也很公事公办。她想,阿钟的态度这么坦然自若,说明以前的事真过去了,他放下了。这样也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过渡,以后再也不会觉得谁亏欠谁。说不定都能开始新生活了。如此计划着,谁知,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折。在工作到一个星期左右,工地上的砖块用完了。一个星期以前下达的采购通知单,到现在还没把新的砖块送过来。负责采购的采购员家里出事,这几天请了假,也没人给个说法。阿钟怕耽误工期,问了砖厂地址,带着周金贝亲自去砖厂。砖厂坐落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里,刚开始是水泥路,还算平坦。越往里面走越曲折,越颠簸。天空黑沉沉的,仿佛要下大雨。闷得人难受,又颠得慌,周金贝难得晕了车。阿钟见她把窗户打开,头趴在车窗上,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把车停在能看见砖厂的地方,提议两人走路过去。周金贝跟他说了声谢谢,两人一前一后往砖厂走。没曾想,厂子是找到了,除了门卫,里面没一个人。更没有热火朝天工作的景象。“怎么回事?你们放假了吗?这也不是节假日,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运作了?”
保安问他们来干什么的。阿钟把陈娇娇公司的名字报了上去,说自己是来采购的。保安让他们等一下,给经理打个电话。很快,经理从里面跑了出来。“哎哟,不是我们不给你们发货,实在是最近遇到了点事,暂时不能开业。”
“就算遇到了事,你得提前通知我们一声,给我们一个应急方案吧?说停就停,耽误了我们的工期怎么办?”
“我也想及早通知你们,给个应急方案,这不是…”理把他们拉去办公室,让保安锁上门。这才跟他娓娓道来。原来砖厂是他们村一个大学生回来创业办的项目,目的是为了带动地方经济。请的都是本村或者隔壁村的村民当工人。大家都有了工作,不用跑到外地去打工,原本都很高兴。可是渐渐地,开始出现分歧。本村的,外村的,本姓的,外姓的,开始互相排挤。当然,这些老板都不知道,直到最近惹出大祸才知道。“你说快点,说重点。”
阿钟可不是来听他讲故事的。经理赶紧说重点。“前几天正在工作的时候,一个叫王小宝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操作失误还是真被人推,受了严重工伤。”
“后来抢救无效那啥了。那人才三十来岁,正当年,他们家人不依不饶,让老板赔钱。”
“本来出了工伤,赔钱也是常事,老板没打算赖。谁知他们狮子大开口,竟然要180多万。”
“这不摆明了讹人吗?老板说要走程序,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不然以后每个人都打这种主意,厂子还办不办了?”
“他们等不及,找了到专业的人,天天堵在工厂门口闹事。”
“这不,老板只能去外地先躲一段时间。”
“他前脚刚走,后脚厂里就乱套了。”
“两个村子,两个姓氏之间的人大打出手,我怕出大事,就先给停了。”
原来是这样。大学生回乡创业,请这种文化程度不高的,格外看重人情的老邻居当工人,确实不好干。阿钟感性上理解厂子,但理性上得公事公办。“那你们厂不能如期供应物料,得想办法给我们补偿。”
“不管你是从其他厂进货还是怎么样,两个小时之内,我必须得让我的工地运转起来。”
“不然,我们公司法务部也不是吃白饭的。”
“老板没在,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给他打电话!老板不在你们就不发货了?不卖钱了?再这样耗下去,公司垮了对谁有好处?”
经理只能给老板打电话,采纳了阿钟的建议,让他去其他工厂进货,赔给人家。两个多小时后,物料送到了工地上。阿钟带着周金贝往回走。黑云压城。还没到车前就噼里啪啦砸起了豆大的点子。因为来之前天气很闷热,两人穿的都很单薄。阿钟白色半袖衬衫,黑裤子,周金贝跟他同款。只不过腿上是黑裙子和三公分高跟鞋。此刻,妖风大作,尘土飞扬,又下了雨。不禁让人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钟身高腿长,几步就跟她拉开了距离。快到车前,回头一看。周金贝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索性站在那用双臂挡着脸,像个摇摇欲坠的可怜虫。脚下的路凹凸不平,难为她的高跟鞋了。阿钟出于绅士风度,几步又走回去,抓住她手。“越下越大了,当心感冒,稍微快点。”
这是重逢以后她第一次肢体接触到他。掌心干燥温暖,接触在冰凉的皮肤上,瞬间让人舒心不少。周金贝瞬间觉得头皮麻了。几百米的路程,硬是走得很辛苦。终于回到车上,两人坐下,扣上安全带。抬头一看,傻眼了。也不知道是孩子恶搞还是有人故意整他们。前挡风玻璃被人拿石头重重砸了一下。整个玻璃面,像蜘蛛网一样,裂出无数条缝。正对着主驾驶的位置还漏了个洞。窗外,雨越下越大,雨丝纷纷扬扬地飘进来。阿钟无语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一点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