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方回到家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着了。房子是临时买的,儿童房是按普通人家,一个孩子的标准设置的,只有一张大床。但他们四个已经一起住习惯了,四人仍挤在一起。两位哥哥躺在一个被窝里,妹妹在旁边。四人脑袋挨着脑袋。房间开了盏小夜灯,柔和的灯光打在墙壁上,氤氲在他们可爱幼稚的脸庞上。姜南方推开门赤着脚进去,跪在床边久久注视他们沉睡的容颜。看得久了,不禁从他们脸上又看到了战北爵的影子。女儿还好,两个儿子,那薄薄的鼻翼,高挺的鼻梁,嘴唇的弧度。实在跟他太像太像了。最近这段时间,战北爵给了她过多陪伴。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不知疲倦的让姜南方枕他胳膊。姜南方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触碰到他温暖的肢体。但现在…一个人独行惯了,没人陪伴也不觉得寂寞。怕的就是半道突然闯进来个人,让你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然后再抽身离去。巨大的落寞,如果不喝点酒,在长夜漫漫的侵蚀下,真的很难抵挡。事情没解决之前,带着一腔愤怒,没那么多精力多愁善感,倒也没觉得多难熬。一旦真正静下来,结局敲定,后遗症通通涌了上来。姜南方无法形容在看到孩子,从而联想到战北爵时的那种巨大的心酸和痛楚。从小到大,她习惯了隐忍克制,羞于表达软弱,她不会形容她的痛苦。更何况,现在,在仅有的两位朋友面前,她又把自己营造的像个刀枪不入的女战士。女战士是不会难过脆弱的,她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她会脆弱。只有在这种时候,谁都看不见听不到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稍微展示下真正的自己。心里很空,没着没落的难受,她坐在孩子们房间的地板上,沉默的哭了很久。救到开始呼吸不畅,头晕脑胀,必须要去卫生间清理一下才悄悄离开。她走后,心思细腻的孩子们纷纷睁开了眼睛。原来他们担心妈咪这么晚还没回来,根本都没睡着。歌儿头一个叹气:“唉,看妈咪这么伤心,我都想把真相告诉她了。”
甜甜:“爹地说了现在还不到时候,算了,忍忍吧。”
“那我给爹地发个消息,告诉他妈咪伤心。不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妈咪白流泪了。”
看见女儿发过来的消息,战北爵心如刀绞。他正在加班处理集团一项业务,准备把这个处理完,亲自着手去查背后陷害他的人。工作使人心烦,本就没睡意,看见姜南方难过,心里一沉,更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关上电脑,身影落寞的站去落地窗前,眺望遥远的夜空。战家别墅像一个华丽的城堡,房间多到同时容纳100人都住不完。可现在,除了他和一些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安静得如同鬼魅。以前下班回来,总能看见姜南方浅笑盈盈的脸和跑来跑去的孩子。现在孤身一人站在黑暗里,他又何尝不觉得落寞孤独?尤其姜南方不听话,又拿他的错误惩罚自己身体,让他倍感沉重。她才刚流完产,不知道喝酒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同时他也痛恨自己生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如果没有上一辈乱七八糟的关系,如果母亲没有用她的悲惨命运道德绑架他。他又何至于跟姜南方把关系弄成这样?一支烟抽完,烦闷的感觉不但没消退,反而精神头更足了。今天晚上注定无心睡眠,他干脆把手机拿过来,给陆明哲打电话。前段时间陆明哲失恋的时候他跟姜南方还如胶似漆。失恋过去的太久,早已忘了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没出息。此刻,倒觉得再理解陆明哲不过了。电话响了很久陆明哲才接,那头吵吵嚷嚷的,一听就知道又在酒吧买醉。“在哪儿?我去找你。”
陆明哲已经对他这个朋友失望了。“找我干嘛?良辰美景不抱着你老婆睡觉过来给我添堵?”
“少废话。是不是还在老地方?”
“不在老地方我能去哪儿?一个人回家又他吗没劲…”“知道了,等着,我去找你。”
很快,二人见了面。战北爵不想在嘈杂的人堆里被人看来看去,拉陆明哲进了包间。俩人也不开灯,一边沙发上歪一个,一人手握一瓶酒,沉着嗓子聊天。“干嘛?跟你老婆吵架了,来找我诉苦?”
战北爵没回答他,缓缓品了口酒。“你打算这样闹到什么时候去?”
原来是来劝自己的。陆明哲顿时冷笑:“管我闹到什么时候。没意思,人活着没意思。”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挣钱,就是吃饭睡觉挣钱。日复一日,机械几十年,没意思透了。”
“有钱没钱,被人看得起看不起,成功与否,到头来都是个死。”
“你成功你的,我失败我的,提前接受结局挺不错的。”
战北爵理解他的自暴自弃。曾经有段时间工作强度大,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说话,他也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就算挣再多钱,在外面被人捧得再高,回到家也是个孤零零的行尸走肉。没有精神寄托,不知道为何奋斗的感觉他太懂。好在那时候姜南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既然想她,离不开她,就去找她。你天天这样喝酒,把自己喝成酒精肝,喝死,喝吐,能起到什么作用?”
陆明哲当然知道这样没用。他冷笑一声,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你以为我不想找她?你是不知道人走的有多干净。”
“我每天都在叫人查她的动态,这么久了,银行卡,身份证,一点动静都没有。上哪儿去找?”
“他吗的,我甚至连全国所有的医院系统都查了,以为她会去定期产检,结果,医院也查不到一点消息。”
“老战,你说,我就那么差吗?她怎么能走得这么决绝,这么干净?我真的一点值得人留恋的地方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