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阴沉起来，大雪学纷纷扬扬，几乎遮住了视线。马车压着厚重的积雪，艰难的前行，马儿累的气喘吁吁，呼出的热气很快冻住，不停的甩着嘴巴子，吐着舌头喘息。小月打开帘子，站在马车上，往外看了下，“公主，天快黑了，沿路一直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这么冷的天，露宿野外很危险。”

为了避开对方的攻击，阿莫选了另一条路走，那些杀手是甩开了，他们却越走越艰难了。“继续往前走，走一步看一步。”

没准天黑之前真的能找到可以借宿的地方呢，又或者，前面的路又好走了呢？林仙下车，先行一步，前面探路，阿莫继续驾车前行。一个时辰后，天全黑了，马儿似是感受到危险了，不肯往前走，阿莫甩了几鞭子也不管用，赵曦跳下马车，拍了拍马脖子，缰绳下湿漉漉的，全是血，长时间的艰难跋涉，缰绳都把马脖子磨出血来了，难怪它们不肯走了，每走一步，脖子上像刀割一般，它们才宁愿屁股上挨鞭子也要原地踏步。“今晚就在这停下吧。”

赵曦掏出药瓶，给马脖子上撒上了一些药粉，简单的包扎一下，小月和阿莫清理了周围的积雪，找了个背风的方向，马才趴下来休息。阿莫又去捡了些干树枝，点了起来，见了火光，周围的空气才暖和了点，小月烧了些水，热了热馒头，大家分着吃了点，林仙还没回来。小月的眼睛不时的往林仙离开的地方望，赵曦笑她，“人呐，总是在的时候不珍惜，离开了才知道什么叫不舍。”

“公主……”小月嗔怪的看了赵曦一眼，惹得阿莫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娃娃啊，说人家的时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自己遇上了，还不是一样眼瞎心盲不好使。”

老气横秋的语气与略显稚嫩的脸，搭在一起，很是滑稽，小月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了，阿莫那张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脸，其实已经是年逾四十了。赵曦也忍不住笑，“就你聪明，年纪一大把了，还冒充小年轻，惹得公主府的丫环侍婢对你芳心暗许，你看都不看一眼，我且问你，这么多年你就没个钟意的？”

“公主觉得南蜀有配得上我的人吗？”

阿莫一脸的骄傲，“此生唯高山流水觅知音，她们那些俗人所喜的不过一张脸，看得到我清远的内心吗？”

赵曦和小月笑的抱在一起，透过这清秀的面孔确实看不到他那悠远苍老的内心。说着笑着，倒也不觉得太冷，过了一会儿，林仙回来了，带回来一些野味，小月开心的接过来，跟他一起收拾了，架在火上烤。以前在葫芦山上的时候，她烤的肉最香了，赵曦最爱吃，看着他们两个忙活，记忆一下被拉回，那个时候过的是真苦，别看他们经常打劫富豪贪官，钱财粮食都给了百姓了，他们的日子过的很是清苦。她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清苦的日子才能让大家保持斗志，一直严令，不许贪奢。每逢捕到猎物的时候，她都会跟大家一起分享，小月和林仙就动手烤起来，香味传的老远，很多人都是肉吃完了还不停的砸吧骨头，回味好几天。正想着，香味就飘了过来，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小月撕下一块肉，递给赵曦，“公主快尝一下。”

她在公主府一年都没机会施展伸手，手艺都快生疏了。有一次，她按耐不住，偷偷的和林仙躲在厨房里偷偷的架起炉火，刚要动手，就被卿云阻止了，理由是，烟太浓，太不成体统了，会丢了公主府的脸面。他们就再也没弄过。林仙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的撕下一块放到小月的嘴里，小月烫的龇牙咧嘴，赵曦忍不住打趣，“你这丫头，偷吃还这么高调，省的大家不知道。”

阿莫也笑，“味道不错，早知道你有这手艺，我们这一路还吃什么馒头啊。”

“啪啪啪——”身后忽然响起了巴掌声，几个身穿戎族服饰的男子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眉毛很粗，很浓，大大的眼睛微微凹陷，鼻梁高挺，厚厚的嘴唇一张，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深夜赶路，闻到香味，前来叨扰，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对方来历不明，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遇到，说巧合，未免太巧了点。赵曦审视的目光迎上那人鹰一般的眼眸，有种似曾相识之感，飞快的起身，接过小月手里的烤肉，撕下两块分给小月和林仙，又给了阿莫一块，剩下的那块，她则大口的啃了一下，嘟着满嘴的肉，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刚分完，没有了。”

那人被赵曦的举动逗乐了，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丝兴趣，“没关系，我们还有猎物，劳烦这位姑娘帮忙烤一下，可以吗？”

肉不给人家吃，帮忙烤一下，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赵曦只得应允，小月和林仙一边戒备着，一边烤着食物。刚才两只腿下肚，勾起了她的馋虫，眼看着新的食物熟了，香味扑鼻，赵曦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视线时不时的瞟过去。那个男子笑了笑，撕下一根羊腿，递给她，“吃吧。”

赵曦不接，一是不好意思，二怕有毒。男子将羊腿往前推了推，诱人的香味都要把她的意志力消磨掉了，“没有毒，放心吃吧。”

“轰——”赵曦的脸上好像烧着了一般，脸颊绯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男子没说什么，将羊腿塞到她的手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火堆旁，与旁边的人说笑起来，赵曦低头看着手里的羊腿，吞了下口水，低头啃了一口，阿莫惊愕的看着她，又指了指旁边，赵曦才看到，那个男子将烤好的肉放在盘子里，拿小刀一点点的切碎，叉起一小块，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起来，像是品尝山珍海味一般，那姿势，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低。反观她，明明身份地位尊崇，吃起来却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她在阿莫的眼里看到了四个字，粗俗不堪！赵曦哼笑一声，张大嘴巴，再撕下一块，香喷喷的肉一下塞满了嘴巴，她还故意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唯恐人家不知道她在吃东西一般。小月和林仙烤完食物后，低着头，拿着男子给的羊肉过来跟阿莫分享，三个人一边吃，一边感叹，他们不认识她，这已经不是他们的公主了。食物吃完，简单的收拾好，那群人也只是围着自己的篝火，没有再过来，赵曦跟小月上了马车，阿莫和林仙在外面看着篝火，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天亮的时候，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除了雪地里几个浅浅的脚印，再无其他。“出发吧。”

赵曦吩咐道，心里的戒备却多了几分。这一路，再也没有遇到刺杀的人，原本还以为能将他们逼出来正面对战，那些人竟再也没出现。天放晴的时候，路上终于有了人影，地上的积雪被踩成了路，还没有全化掉，马车倒是快了许多。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汴京城了。路过驿站的时候，阿莫换了马，补足了水囊里的水，驾着马车往汴京赶去。城门前，又一次的跟那群戎族人相遇，这一次，那个男子热情的招呼赵曦，“能连着两次遇到，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在下墨游，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的名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招来麻烦。”

赵曦调侃的语气说出来，也不知道那墨游听出了几分，很识趣的退后一步，抱拳，“如此，倒是在下鲁莽了。”

“你并非中州人士，却对我行中州之礼，可见，你对中州的了解很深呢。”

赵曦清澈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利，迎上那鹰一般的眼眸，竟读不出半分的信息，他的眸子深沉如海，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海底，让人窥探不得。越是神秘，就越危险。墨游展颜一笑，“你们中州不是有句古话，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来到汴京，自然要对中州的风土人情多一些了解才是。”

赵曦刚要接话，忽然看到穆九带着人往城门这边过来，忙拉住墨游，用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脸，阿莫他们见赵曦不愿此时被穆九看到，也纷纷隐了身形。穆九好似真的没有看到他们，带着人，竟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过去，等穆九走后，赵曦才发现，刚才跟墨游的距离有些近，忙松开他的袖子，退后一步。墨游好笑的看着她，又看了下穆九，“他是你仇人？”

赵曦正在考虑怎么避开穆云兮的人，招呼阿莫他们赶紧离开，没听清墨游说什么，敷衍道：“啊……是……”墨游对着身边的人递了个颜色，那人悄悄的跟着穆九他们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