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闷着头走，差点撞男人身上。见男人停下脚步，侧头目光幽幽地盯着火锅店，他还以为男人信了自己的话，当下更激动地数落起宁然来。说着说着，少年敏锐地发现男人身上的气息渐渐变了。他说话的声音下意识地小了些，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道：“干爹，怎么了吗？”

“传言未必可信，往后不可再说这些话了。”

男人目光淡淡地看着少年，深邃的眸子中盛着告戒的意味。少年一噎，低头道：“是，阿六知道了。”

“嗯。”

男人点头，回身继续走，走了几步，男人的声音在阿六的耳边响起，“我让你查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说起这个，阿六瞬间来了精神。“干爹，我跟你说，这可太精彩了！”

昨天他们回镇子上后，先确定了住处，随后阿六就听从男人的吩咐，出去打听宁然的消息了。这一打听，嘿，那叫一个精彩！据他打听到的消息，此人乃是旗山村的一个寡、妇，膝下有三儿一女，大儿子许孟年已成婚生子，大姑娘就是宁然卖孙女流言中被卖的那姑娘，小姑娘尚在襁褓之中。前段时间，不知这女人从哪里学来了一身本身，先是在镇子上卖起了毛鸡蛋，如今又开了店。但这店开的时间太巧了。她孙女前脚失踪，后脚她的店就开起来了。故此不少人都说她开店的钱，是卖孙女来得的。虽然有村中里正做证，说她孙女确系被她那被夫家休弃的女儿带走的，但阿六觉得，里正八成是被宁然收买了。阿六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这女人有卖孙女的前科，所以她孙女八成就是被她卖掉了，不然她哪来的钱开店？”

但愿她的店早些倒闭。“未必。”

男人却摇头，“你方才不是说，当地里正为她作证么，想必她孙女失踪并非如传言那般是被卖掉了。”

“难道还能是真丢了不成？”

阿六不信。但男人信。毕竟，杨里正的话，还是信得过的。至于宁然的……男人眸色沉了沉，沉稳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宁然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明天的采购。趁着方才人少，她将采购帐目仔细地瞧了一遍，又将收支帐本仔细地核对了一遍。随着店开得越久，名气越大，店里的客人越多，他们的收益也越来越好。但宁然觉得，做火锅店嘛，就不能只做普通人的，还得接轨高端市场。她不仅要薄利多销，还要吸引大客户。就像今天来的那个穿着华丽的男人一样，她也想吸引那些有钱人来吃。有钱人跟普通客人不太一样，普通客人在意的不仅仅是味道，还有价格，而那些有钱人更多的是在意味道跟格调，以及隐私性。这间铺子虽然只有一层，但面积挺大。如果将后半部分隔出来，用作单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对，就这么干。宁然心里生了个计划，打算等晚上打烊之后，再跟几个孩子把这事说一说。店里的事她暂时不能撒手。程氏太软弱，许孟年又一根筋，许孟云机灵点，但这小子太机灵，跟只猴似的，宁然也不放心。所以这出去请工人打听价格的事，还得交给许孟云去做。许孟云一听说这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宁然就笑。宁然以为那个男人说下次再来只是句客套话，当她再次在自家店里看到人时，才发现对方只是说了句实话。等她听到男人真的问起“上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宁然脸上的笑容差点没坚持住。“怎么，不能说？”

男人看着宁然。不知是不是宁然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你说他在审视吧，眸光却又很温和；你说他是在调侃吧，人家又问得十分认真。搞得宁然一时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只是单纯一问，还是想跟自己算帐。算了，且当他是随口一问的。宁然笑得很甜：“这是对客官的最高赞誉，就像玉皇大帝一样重要。”

这答案虽算不上多绝妙，但一定能够让对方满意……的吧？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脸色突然就冷下来了？宁然僵着脸往后退了半步，背在身后的手朝许孟年猛打手势。万一这男人暴起伤人，她肯定是打不过的，许孟年或许能够抗那么一下下。咳咳，也不用太久，能够让她冲出去叫人就可以了。但许孟年没看懂。他愣在原处想了想，觉得宁然应该是叫他有事。于是，许孟年愣头愣脑地走到宁然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纯真地问：“娘，你招手是叫我有事吗？”

宁然：“……”阿六：“噗嗤！”

这个傻子，人家分明是暗戳戳地喊他帮忙，结果他直接就杵过来了。瞧瞧人老板娘，脸都青了。偏偏许孟年一无所觉，甚至还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突然变脸的宁然，傻兮兮地问：“娘，你怎么不说话？”

说话说话，气死她了还说话。“滚滚滚，这里没你的事。”

宁然赶苍蝇似地将许孟年赶开。许孟年一脸茫然地看着莫名其妙就生了气的宁然，老实地“哦”了一声后，听话地走开了。看了全程的阿六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放肆地大笑起来。就连一旁的男人都没忍住弯了下唇角。宁然再次：“……”就尴尬。“咳，不知今日两位客官两吃些什么？”

宁然深吸一口气，忍着脸热镇定自若地询问着。总之，只要她不尴尬，刚才的事情就没发生过。做人嘛，脸皮就得厚点。好在男人也没有再说些让宁然无言以对的话，直接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道：“老板娘看着上吧。”

宁然眼睛一亮。这才是真上帝好吧！不对，这叫财神爷！宁然笑眯、眯地收了钱，回头叫来许孟年，将店里好的食材挨个捡了一遍，知道旁边那半大小子喜欢吃毛鸡蛋，也捡了几个装盘子里送上去。把那小子激动得直搓手。吃过饭，男人也不急着走，而是坐在桌边叫过宁然，再次放了一两银子在桌上，道：“我跟你打听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