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遣散了众人之后,皇后一路怒气冲冲地回了凤翔殿,看都没看身后跟着的的颜离辰一眼。待得在凤翔殿里落了座,皇后的面色也还是不好。郑嬷嬷见状,赶紧唤了门口的宫女去端了热茶来,可茶杯刚递到皇后的手里,就听她“哎呀”尖叫了一声,抬手便朝着那宫女的脸打了过去。“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想烫死本宫吗?!”
她手里的茶杯也甩了出去,热茶和瓷碎片溅了一地。有几片碎片跳跃着落到了那宫女的手背上,顿时有鲜血流了出来。那宫女也不敢哭,赶紧跪在地上求着皇后饶了她。皇后依旧脸色铁青,眉头紧锁,看起来并不像是要随便饶了着宫女的样子。“你看看你,这满手的血,”郑嬷嬷知道皇后心中恼怒,便上前故作用力地推搡了那宫女几下,手上却没有什么力道:“平日里可是在院子里做粗活做惯了,连近身伺候的事都不会了。往后你也不必再去院子里洒扫了,跟着前头的人好好学学,若是再这样粗手笨脚的惹了娘娘生气,娘娘必不会再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这话看似责怪,实则是为那宫女讲情。那宫女当即便明白了郑嬷嬷的意思,感激地瞧了瞧她,又含着泪朝着皇后叩了个头,转身便出去了。郑嬷嬷回头又为皇后倒了一杯茶,温声劝说道:“在正阳殿前头等了半日,娘娘的的嘴唇都干了。如今正是暑热,若是一朝中了暑,娘娘可不是又要受罪了。”
她的声音温软,听得皇后焦躁的心也平息了些。皇后看了看郑嬷嬷,又皱着眉头接过了她手中的水,浅浅地呷了一口。郑嬷嬷见皇后态度缓和了些,便又倒了一杯茶,打算给一旁正闭目养神的颜离辰递一杯去。可茶还没到他的手里,郑嬷嬷便听见皇后有些尖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拿给他做什么?这样不孝不悌的东西,本宫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郑嬷嬷没想到皇后的话说得竟这样重,刚想做做样子劝说两句,却不防听见颜离辰开了口。“母后说的对,儿子确实是不孝不悌之人。”
他的声音有些空,听得郑嬷嬷的心里倒有些发酸:“母后才是真正孝悌兼备之人,儿子实在远远不及母后。”
颜离辰的话明显是在讥讽皇后,听得皇后的怒火不由得又窜了上来。“怎么,如今你翅膀硬了,本宫连说你几句都说不得了?今日你父皇给了你外祖母多大的荣耀,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你这样巴巴的把好处往外送,难道不是脑子迟钝了?且不说本宫的母家,你的外祖家能得到什么好处,就说你,难道你有一个洵国夫人称号的外祖母,对你往后的路没有好处?!你这样轻易就将这件事推拒回去,本宫真是……”“母后!”
颜离辰的一声怒吼,终于打断了皇后的喋喋不休:“今日之事,若不是母后一手造成,难道今日外祖母会丢了洵国夫人的称号?母亲如此不顾后果做下这等糊涂事,如今的结果,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颜离辰的眼睛瞪得血红,一双手也攥的死死的。他不明白,好好的一盘棋怎么就下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本来应该是最有希望得到皇位的那个人,如今却在一步步地远离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这般境遇,只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的。一番话把皇后说得哑口无言,半晌过后,皇后才皱着眉头冷声道:“你如今也不必这般对着本宫撒气,今日若不是公主突然提及此事,本宫谅宫里这些人也不敢如此大胆放肆。而公主背后主使的人,本宫不说你也知道,你若是还不下狠心将她除去,只怕这样的暗亏,往后还是要无止尽地吃下去的。”
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颜离辰,话中的意思显而易见。颜离辰听了这话,心也不由得咯噔一下。他始终不愿意承认楚念禾同他是敌对的状态,可皇后的话,他也到底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母后不必说了,”颜离辰咬了咬牙,虽然故意将语气放的平淡,可皇后还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恨意:“如今她的妹妹已被我送出府,只要……只要我除掉颜离倾,她也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了……”“什么……”皇后简直惊呆了。她还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是一个这样的情种。“你是不是疯了,还是那楚念禾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皇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从前是多么聪明,多么会审时度势的孩子,如今怎的被那个丫头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辰儿,你快清醒些吧,再这样下去,咱们母子可都要成为那楚念禾案板上的鱼肉了!”
皇后说得苦口婆心,只希望颜离辰能听了她的话。可颜离辰却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又冷声道:“儿子的事,就不必母后费心了!”
说罢,竟不肯再有任何停留,起身就出了凤翔殿,朝着外头去了。皇后瞧着他的背影,更是惊得无以复加。她虽然知道颜离辰对楚念禾是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可到了这般痴迷的地步,倒是她意想不到的。她攥紧了拳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颜离辰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静。郑嬷嬷跟了皇后数十年,自然明白她此刻在想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假作为皇后捏着肩膀,语气轻柔道:“娘娘别急,殿下说不定也只是一时新鲜。男人嘛,都对得不到的人和东西更是割舍不掉,若是哪一日真的得到了,还不定怎么厌弃着丢到一旁去呢。”
郑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感到皇后的肩头松泛了些,不似方才那样紧张了。“娘娘,”她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您只看皇上,之前蜜妃刚入宫时,皇上还不是殷勤百倍,时时处处都想着讨她的欢心。可如今人得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没保住,如今您瞧着皇上,可还对她似从前那般热情了?”
这一番话,倒是说进了皇后的心坎里。“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后沉吟着道:“只是……本宫总不能下令强让那蹄子嫁给辰儿,她的父亲毕竟是宰相……”说到这里,皇后的眉头明显地蹙了蹙。郑嬷嬷自是知道,皇后心里还是挂着楚平克的。可如今大事当前,只怕她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心思,事事都以颜离辰为先了。“娘娘倒是还可以用之前那个……”郑嬷嬷小声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却惊得皇后的眼睛差点突出来。“你说什么?”
皇后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大:“不行,这绝对不行!辰儿因为这件事同本宫生了多么大的嫌隙,若是再行一次,只怕辰儿是要恨死本宫了!”
皇后连连摆手,直接否决了郑嬷嬷的话。郑嬷嬷却不气馁,又对着皇后说道:“娘娘别急,您细想想。从前那次,到底是咱们小看了那楚念禾,这才被她反将一军,将她那个妹妹给嫁了过来。若是这次咱们有了万全之策,倒是不怕那蹄子有什么反扑之举了,您说呢?”
“万全之策……?”
皇后皱了眉,有些怀疑地看了看郑嬷嬷:“本宫能有什么万全之策,本宫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她处处小心应对的?”
她说得倒是实话。只是郑嬷嬷却是眉头微蹙,轻声地在皇后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皇后听了,紧张的面孔却是舒展开了。“你说的不错,”皇后的眼中闪着几分恶毒和得意:“只是,咱们还须得计划好全局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