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凤翔殿的大门,又小心翼翼地出了门,一路朝着浓黑的夜色里去了。楚念禾正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之时。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在脑子里转个不停,搅得她难以平息,尤其是想到颜离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她更是觉得仿佛有千万条虫子在身上爬过一样,难受的厉害。“小姐,还是睡不着吗?”
一盏不太明亮的烛光从外头飘进来,又落到了桌子上。楚念禾轻轻叹了口气,又从床上撑着坐起来靠在了身后的鹅绒软垫上,低声应道:“是啊,还是睡不着。”
小婵便抬手将床前头的纱帘卷了起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自从前些日子以来,小姐都睡得好些了,怎么这几日开始又这样难以成眠?不若明日里奴婢去叫郝御医来看看小姐,总归开些药给小姐调调身子才是。”
小婵说着话,又把一直热着的牛乳递进了楚念禾的手里。楚念禾自是知道小婵担心她,一边接过牛乳,一边耐心说道:“小苓有孕的消息刚传进来,郝传也告了假,正在家里陪着她呢。你现在把他叫来,只怕有些不妥。”
这个消息还是头一两日里郝传派人来说的。小苓怀了孕,楚念禾和小婵自是高兴得厉害,小婵还亲自回了话去,要那小厮告诉小苓,自己要做那孩子的干娘。可如今听了楚念禾的话,小婵却有些气鼓鼓地道:“不就是有了孕而已,这样小心翼翼做什么?难不成郝传还要一辈子陪着,再也不来宫里当差了吗?”
“别胡说,”楚念禾轻瞟了小婵一眼:“郝传对小苓好你还不高兴吗?他这样子,说明他们夫妻情分重,我倒是高兴得很呢。”
说罢,见小婵还是不高兴,就又打趣她道:“不过,虽说郝传医术好,能开方治病,那周济在药房里做了这许久的老板,耳濡目染,自是也有了几分医术。不若天亮了你去药房里见见周济,也好为我寻个方子,熬了药来吃,你看如何?”
小婵正听得出神,也没想到楚念禾是在逗她。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周济到底不是之前就从事这个的,奴婢可不放心,不若明日……”一抬眼,却发现楚念禾正坏笑地看着她,眼中的意思显而易见。“哎呀……小姐你竟……”小婵一张脸陡然涨得通红,恨得直跺脚:“人家是好意关心你,如今看来,倒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
她说着,一边背过了身去,表面看着是生气的样子,唇角却漾出了笑意。楚念禾如何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刚要说话,却不防听见门口有敲门的声音传了过来。“笃笃,笃笃笃。”
这声音微弱却暗含力量,听得小婵猛地回过了身,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楚念禾。“小姐……”楚念禾也没想到瑞夜深之时,还能见到她来。“你去开门吧。”
她从床前拿起了一见长斗篷来,又轻声说道:“注意小声点,别把外头的侍卫惊动了。”
想了想,又嘱咐道:“直接带她来卧房里见我。”
“是。”
小婵的脸上早没了笑意,一脸认真地点了头,便朝着外头去了。不多时,她便带着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那人从头到脚都穿着墨黑色的斗篷,将上上下下罩了个严实,待得小婵悄无声息地出去了,她才将帽子摘下来,又低了头道:“尚义大人,老奴来了。”
楚念禾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郑嬷嬷不必客气,叫我念禾就好。过来坐吧。”
说罢,将软塌的另一侧让了出来。那郑嬷嬷也不客气,抬脚就过来坐了下来,语气也有些冰冷。“尚义大人也不必客气,老奴如今为尚义大人做事,同从前为皇后娘娘做事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是同她楚念禾没什么情分,只是互相利用罢了。楚念禾低头笑了笑,也没在意,又开口问她道:“那郑嬷嬷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她的语气轻柔,却没有和缓了郑嬷嬷脸上表情的冰冷。“老奴今日来……”郑嬷嬷顿了顿,又说道:“是皇后娘娘与老奴商议了一桩事,须得让尚义大人知道。现下,在尚义大人的处处堵截之下,皇后娘娘已经乱了分寸,现下慌不择路,只想着将你拖下水了。”
她抬头看了看楚念禾,眼里倒是平静:“今日皇后娘娘与老奴商议,既然七殿下对你始终无法忘怀,不若将你引入七皇子府,来个瓮中捉鳖。左右你失了清白,到底是不好将这件事四处招摇,一旦你与七殿下真的有了什么,也不怕你往后不听从于皇后娘娘了。”
说罢了这话,郑嬷嬷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念禾,仿佛想从她的眼里看出点什么。楚念禾却是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里边的牛乳,又慢慢地将杯子放回了桌子上。“你……”郑嬷嬷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不害怕吗?”
楚念禾听了她的话,却是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平静:“害怕什么?”
这话让郑嬷嬷更是惊讶了。“这样的事可是关乎于女子清白的大事,你怕什么?你自是该怕的。”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奇异,想来是不明白楚念禾为何这样淡然。楚念禾方才认真地看了看郑嬷嬷,半晌才开了口。“嬷嬷说的也对,我是该怕的,”她的声音淡淡的:“只是我实实在在地告诉嬷嬷,不管皇后想出多么阴毒的招数,我都会见招拆招,让她最后吃了自己的瘪,你相信吗?”
郑嬷嬷听着楚念禾本该咬着牙,实际却是神色淡漠地说的话,心里陡然升起了几许寒意。她如何不相信楚念禾的话,自从她入了宫,皇后就没再有过什么得意的事。别说在宫中的威仪了,就是在皇上面前的地位,那也是急转直下,一日千里。皇上早就已经对皇后百般失望,只是因着她已是继后,不能废后再立,否则,皇后的位置也是朝不保夕,难保永日太平。楚念禾瞧着郑嬷嬷的脸色,便知道她心里也是有数的。“我与皇后已经百般过招,别说加这一次的砝码,就算是她倾尽全力来害我,诬陷我,我都有办法让她品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郑嬷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