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张有为哭，也没有揭穿，接着说道：“多喝点水就好了。”

张心意忙提了水壶倒了杯水递过去，“有为哥，喝水。”

两双都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相对，默默无言片刻，两个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颇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张有为把水杯接过来仰头一口给喝完，摸了摸肚子三两下跳下床，落地时还不小心趔趄了下，“我先去上个厕所。”

说完扯了张手纸匆匆推开门走了。姜湛也跟着出去，顺手拎了放在手边桌子上空饭盒，“我去食堂那边打点饭回来。”

张心意一听也要跟着过去，被姜湛抬手拦了拦，“你在宿舍等着就行了，用热水浸湿了毛巾敷敷眼睛。”

张心意抬手摸摸自己搞搞肿起来的两只眼皮，到底没坚持跟着一块去，“那就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等姜湛从食堂打完饭回来，推开宿舍门就见张有为和张心意坐在下铺的床沿上，这会都仰着一张脸，脸上盖着一块湿哒哒的毛巾。听到有人进来，张有为把毛巾从脸上扯下来，眨眨眼偏头看过来，轻咳一声，“今天食堂是什么饭？”

姜湛提提手上的饭盒，“今天你们俩有口福了，食堂做了红烧鱼，我打了两条回来，还有豆角炒茄子。”

都是大油菜，饭盒一开香味就钻了出来。张有为肚子顿时咕咕叫了好几声。张心意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虽然还没有什么心情吃，但饿了的胃会自动跟大脑发送信号。姜湛听着那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勾勾唇，把饭盒往两人面前一放，“赶紧吃吧，这两样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都是不喜欢浪费的性格，尤其是张有为，有时候张心意打来的饭吃不完他都能接过来包圆，面对红烧鱼哪里还舍得浪费。再说，饭都打来了，难不成还要矫情地不去吃。当即轻咳一声一手捏了筷子一手抓了个馒头，夹了一大块鱼肉连刺都没检查直接放嘴里。张心意看着张有为开始吃了，这才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一顿饭被两个人给狼吞虎咽的吃完，张有为利索地收拾好饭盒，接过张心意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口看向旁边坐着的姜湛，“小湛，你说得对，反正结果已经这样了、再坏也不能坏到哪去了。”

他抹把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也想通了，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哪怕开除了我也不能饿肚子啊，再说了，怎么活不是活，我就不信我长了二十几年，连吃顿饭的钱都赚不回来。我决定了，等开除我的通知下来，我就直接出学校找工作去，咱办公室坐不了，好歹还有一把力气，怎么都饿不死。”

姜湛看着张有为说得洒脱，不过眉眼间的黯然是怎么都消散不下去。他也就没有再说别的安慰的话，只顺着这番话点点头，“这事肯定的，金子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金子。”

张有为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理。”

张心意见状跟着勾唇笑了笑。不过从宿舍出来，姜湛脸色就沉了下去。这种事没人能洒脱得起来，本来能有个光辉前程的，现在去只能去卖苦力，这种事说起来轻松，但谁又能接受得了。一直到回到实验室，姜湛的脸色也没能缓和的过来。好歹是当了四年同窗关系还很不错的朋友，他总不能真眼睁睁地看着张有为跟他说的那样跑到外头去卖力气赚钱。这对他上了这四年的大学来说，无疑是一场严重的浪费。但这个忙要怎么帮，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出来的。研究生实验室里，姜湛和明轩是搭档。见姜湛出去一趟回来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趁着实验中途休息的时间，明轩就开口问了。姜湛知道明轩现如今已经搬到了专门的研究生宿舍里，不跟张有为和张心意住一块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跟他说了这事，毕竟是四年的舍友，明轩的嘴也严实得很。明轩听完也是眉头紧锁，“这事有为哥冲动了，本来是可以想办法让那个冯浩主动承认他偷留校申请的，这么一来，冯浩虽然受伤，但肯定会把他偷留校申请这事给瞒得严严实实，想要再想办法也晚了，还不一定能成功。关键还有，开除通报不等人，有为哥真被开除了，这事就板上钉钉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毕竟学校领导忙着呢，谁会单单就揪着一个学生打架斗殴的事一直不放。姜湛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点点头。又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要是当初张心意发现他留校申请被偷，先告诉的是明轩，现在估计被开除的就是那个冯浩了。但时间不会重来，也没有要是。“我倒是可以找关系给有为哥安排个工作，不过这么一来算是走后门了，我就怕他不接受。”

姜湛一听就摇了摇头，不用问，张有为肯定会不接受。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托关系进工厂进单位代表着自己头顶上有人，能让别人怕自己给穿小鞋这种感觉挺好的，但他知道的张有为绝对不是这种人。要让他靠关系得到工作，他肯定觉得还不如搬砖扛水泥袋。明轩说完后自己也摇摇头，轻笑一声，“有为哥要是同意的话，就不是他了。”

讨论无果，休息时间又到，两人起身出了休息间回去，继续开始做实验不提。研究生的学习跟大学生大体是同步的，只除了有时候做实验会晚点。眼看外头天色渐黑，明轩拍拍姜湛肩膀，“现在就剩最后一个数据了，我盯着就行，你赶紧先回去吧，家里估计有人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姜湛也不跟他客气，“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了！”

挥挥手抬脚就走。别说，一整天不见自家胖闺女，是真心想。从学校赶回家已经是华灯初上，黎漫漫正端着菜往餐厅饭桌上摆，张晴抱着笑笑站在门口看着。听见大门口有响声，黎漫漫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就见姜湛正推着自行车进来院子。“回来的正好，饭刚做好，赶紧洗手过来吃饭吧。”

姜湛把自行车停棚子底下，又飞快洗了手小跑过来，到了门口先抱了抱自家胖闺女，“笑笑想爸爸没？”

笑笑挥舞着小手“啊啊啊”地回了几声。张晴在一旁笑道：“笑笑这是在说想了呢，一见你，看笑得脸小酒窝都露出来了。”

姜湛忍不住勾勾唇，“她看见谁都喜欢笑。”

张晴：“······”这倒也是！黎漫漫在一旁听着弯了弯眼，视线落在姜湛手上又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我让你放学回来路上顺便买的小米呢？”

姜湛抱闺女的手猛地一僵，“钱没了？”

“没了？丢了？”

“没有，”姜湛摇摇头，“全都拿去赔医药费了。小米我明天买回来。”

黎漫漫压根就没听他补救的最后一句，只把‘赔医药费’这四个字给听清楚了，“赔什么医药费，你骑个自行车还撞着什么人了吗？”

“没撞人，是帮一个朋友赔的。”

眼见黎漫漫还要再问，姜湛抱着胖闺女进屋，“先吃饭，要不菜就该凉了，饭桌上我再给你详细说。”

黎漫漫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坐下。姜湛被黎漫漫那一眼看得一阵心惊胆战，清清嗓子跟着小心翼翼坐下来。张晴跟在后头，伸手去抱姜湛怀里的笑笑，“漫漫还有小湛你们俩先吃，我先哄着笑笑，等你们俩吃完再替我。”

姜湛本来想松手的，一听这话就没松，“张婶你先吃吧，我先抱着笑笑就行。”

“你在学校废了一天脑子早就饿了，还是赶紧吃吧，我前面一会刚吃了漫漫烤的小饼干，这会肚子还饱着呢，得先消化消化。”

姜湛这才松了手。张晴抱上笑笑，小声哼哼着出了餐厅。晚上蒸了一小盆米饭，姜湛先舀了一小碗放到黎漫漫面前，又给自己舀了一勺，吃了口米饭一口菜后，边吃边把自己钱为什么没了的原因给说了。黎漫漫边听边吃，等姜湛说完她碗里米饭还有大半碗，皱皱眉感慨道：“你那两个舍友我还记得呢，这都快毕业了，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姜湛抬手点了点黎漫漫光顾着听还没吃上几口的米饭，等人继续吃上了才开口道：“这事谁都没想到。”

黎漫漫吃了口米饭，“这好好的京华大学学生，学了四年却出去卖苦力，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姜湛夹了一筷子菜放黎漫漫碗里，敦促她吃了，“我也在想办法，看看有没有能帮到他的。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赶紧吃吧，待会该凉了。”

黎漫漫叹口气，专心吃饭。姜湛比黎漫漫早一步吃完，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我去替张婶，你赶紧吃。”

最后黎漫漫跟张婶一块吃完的。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拿去厨房洗，黎漫漫听着从院子对面客厅里传来的电视机响声，“阿湛你带着笑笑离电视远点，别小小年纪就成了近视。”

她上辈子就因为小时候不注意用眼上小学时候就带上了眼镜，摘下眼镜就是一片模糊的感觉不要太痛苦。自己孩子坚决不能跟她重蹈覆辙。姜湛应了一声，黎漫漫这才回头继续刷手底下的盆子。把盆子给放到橱子里的时候，把门关上之前，她目光掠了下里头摆放的东西，视线在盆子上方那个还是半成品的电磁炉上顿了顿。脑海里灵光一闪而过。回到客厅，黎漫漫从姜湛怀里接过胖闺女在怀里掂了掂，“本来想给我们笑笑喂点小米粥尝尝味道的，只能等到明天了。对了，张有为他在学校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姜湛想了想，“挺好的，我们这一届班里是五十六个学生，他成绩徘徊在六到十名中间，年级排名也不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黎漫漫歪头朝姜湛看过去，眨了眨眼，“那你觉得我聘请他怎么样？”

“什么？”

姜湛表情先是错愕，反应过若有所思道，“你想让他去基金会，还是秋晨姐那？可他学的是物理，这专业也不符啊！”

“都不是，”黎漫漫把胖闺女放到一旁摆着的婴儿床上，晃了晃挂着婴儿床上头的铃铛，在清脆的铃铛声里笑着说道，“我也是看到你给我研究的那个电磁炉才突然有的灵感，黎安集团地下三层到现在还没开始启用呢，主要就是因为我还没能找到专业的人。张有为他虽然还没大学毕业，但起码也算一个专业的人才啊。来我这研究电磁炉什么的，总比出去搬砖扛水泥袋要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