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面皮有些挂不住了，低眼看向井底，水面荡着一圈圈波纹，有什么东西转着圈在上面游。不用看也知道，正是彦予化作一尾银蛇真身，欢快地玩着水。“井里的水是人要喝的，现下倒成了你的洗澡水。”

李凌冷冷道。彦予如何听不懂，他这是在转移话题，轻笑一声猛地一头扎进水井底，缓缓盘作一团，就此沉了下去。李凌见他识趣，于是也不打算再追究。一回身，瞥见一个面生的小丫环双手抱着碗，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李凌一点也不担心她听到了什么。有彦予在，一旦有什么人靠近，他总能最先感应到，很显然，这丫头是刚刚出现在这的。猛然对上一双含恨复杂的眼。李凌不禁皱了皱眉：“你来这干什么？”

“奴婢……”小丫头被他这一问，眼底恨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副惶恐模样，支支吾吾道：“想请老爷去看看林姨娘。”

“本官还有别的事要做，林姨娘交由你照顾即可。”

李凌理也不理，抬腿朝她面前走去。在李凌路过时，小丫环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松开！你这是干什么？”

李凌低眼，只见小丫环紧紧抱着他一条腿，“老爷，林姨娘可是真心爱着您呐。”

李凌：“……”不待他张口再言。小丫环动作迅速砸了手里碗，半幅破碎的瓷口，抵上自己脖颈，一脸凄厉道：“奴婢是林姨娘捡回来的。”

“于奴婢而言，林姨娘似姐如母，老爷是一郡之守，奴婢要替她讨一个公道。”

“公道？”

李凌简直气笑了。撩起衣角，弯腰捏上小丫环下巴，仔细端详两眼，问道：“你可知，从前伺候在林姨娘的绿儿红儿哪去了？”

“她们……”小丫环眸光闪了闪。李凌适才松开小丫环，直起腰，一脸面无表情地：“看来你多少知道一点。”

小丫环紧咬着牙，顿了顿，语速飞快道：“听闻二位姐姐被安排伺候客人，却得罪了贵客，所以才……”说到这里，小丫环敛容正色道：“奴婢愿替林姨娘做任何事，如果让我去伺候客人，奴婢绝不会让她失望。”

李凌不禁气结。“你以为林姨娘领你进府，是大发慈悲，行善事做好人？”

李凌微沉嗓音里，带着三分同情。如果可以，他情愿这个小丫头不知道真相。“你可知为何有些屋子宁可空着，夜里也不准人进，你可知为何那些房间墙壁上始终凝着冷水？你可知他们说的又该种树，是何寓意？”

小丫头错愕地愣住了，随即，不自知地眼瞳微颤：“不、不可能。”

“不可能？”

李凌深深看她一眼，猛然拔腿，转身快步离去。儿时他身体大病一场，之后得云沐尘相助，将纠缠他的这一世命中邪煞引到对方身上。从那以后，他时常能敏感察觉到一些不同的气息，自进了郡守府，李凌察觉到一股熟悉冷冽气息盘恒在府邸上空。彦予说，这便是人含恨而死后，停留在原地，带来的阴气。只是这样浓郁的阴气，绝非一双手数得清。死在郡守和林姨娘手上活生生的性命，何止红儿绿儿？若非他与洛缨前来，即便是这样一个忠心耿耿小丫环，最后也难逃同样的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