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珙脸色平静地看了眼，已经肿成猪头的宁完我后，对毛文龙、孔有德、孙振武等人热切的眼神，视而不见，悠悠地说道：　　“刘福，你去给毛统领选六十个亲兵。”

“这六十人，以后就加入罪军营为什长。”

“原镇远堡之人，全部调往本将的亲兵营。”

“毛文龙，你这就带着他们，去制作两脚羊，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马上出发，回开原卫城了。”

毛文龙脸上略一挣扎，侧眸瞥了眼满脸兴奋的儿子——毛建龙后，立马单膝跪地，拱手领命道：　　“是，将军！”

“末将保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绝对不耽误了将军您的行程！”

说着，毛文龙就领着那些面有苦色的六十个亲兵，去制作两脚羊去了，不提。　　等毛文龙等人走后，这时，刚才英勇砍杀瓦剌人、鞑靼人、通古斯人的裘德考，满脸喜色地单膝跪地道：　　“小人谢将军提拔！”

“小人以后，必定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将军但有所命，小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贾珙抬头仔细打量了裘德考后，语气冰冷地道：　　“裘德考，你的哥哥裘德安不是因为那件事，立下功勋，被太康皇帝敕封为了锦衣卫千户么？”

“作为他的庶弟，你怎么反被流放到了辽东开原卫来屯田戍边？”

贾珙一席话，好似说到了裘德考的痛处，只见，裘德考双眸紧闭，粗糙的双手死死地紧握着，有些发黄的指甲已经刺穿了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地滴落下来，干枯蜡黄的脸颊上一阵颤抖，显然此刻他的内心里颇不平静。　　裘德考眼眶微红，长叹一口气后，仍是有些颤抖地道：　　“将军，小人的大哥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德是，就是被那个叛徒裘德安举报的。”

“要不是他私下投奔了忠顺亲王陈炼，前太子殿下陈烁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失败了。”

贾珙点了点头，看来这里面又是一出无间道，他们陈家父子、兄弟可真会玩，为了当皇帝，把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贾珙并没出言打断裘德考，只听，他接着说道：　　“前太子殿下事败之后，小人的兄长裘德是就是裘德安所毒杀。”

“小人与舍妹秋香，一直受大哥恩惠、照顾，故而就被裘德安迁怒，一同被发往辽东开原卫屯田实边。”

“将军，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准许。”

“小人的舍妹秋香，一直在府里娇生惯养，有些受不了这边地的苦，小人祈求将军能收下舍妹为婢女，不使他遭受此等折磨。”

贾珙点了点头，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不过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也就同意了裘德考的请求，毕竟，裘德考已经是自己亲兵营的一员了，能加强对他的控制的事，贾珙自是求之不得。　　贾珙侧眸瞥了眼，一直安静并未说话的宁完我后道：　　“宁完我，你偷听够了没有？”

宁完我闻此，哂然一笑道：　　“将军能不避讳小人，说明小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贾珙嘴角上翘，脸色阴沉地道：　　“本将，对死人也从来不避讳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定本将心情好，就·······”　　宁完我闻听贾珙此言，瞳孔猛地一缩，心底有些对贾珙的想法，仍是琢磨不透。　　宁完我心底本就打算投效贾珙，日后鼓动贾珙造反，夺取大汉江山，当下，他也就不再犹豫，一一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叙述给贾珙听，道：　　“将军，小人此来辽东镇远堡，就是为了替通古斯部落酋首努尔哈赤的六子——皇太极，迎娶瓦剌人科尔沁部首领的女儿——哲哲。”

“通古斯人和科尔沁部，就是想通过这场联姻，联合起来，共同攻打辽东。”

宁完我脸上有些不屑地道：　　“可是，北边的鞑靼人不愿意，先攻取辽东，他们希望科尔沁部和通古斯人，能够先帮助他们解决了更北边的罗刹人。”

“只是可惜，他们鞑靼人被通古斯人和科尔沁人卖了都还不知道。”

宁完我偷偷地抬眼，瞧了瞧贾珙的脸色，抿了抿有些干枯的嘴唇，接着说道：　　“通古斯人的酋首努尔哈赤，他把科尔沁部和鞑靼人都耍了。”

“此刻，恐怕努尔哈赤已经在点齐兵马，去攻打鞑靼人的路上了。”

宁完我故作高深地长叹一口气后，言语间有些惋惜地缓缓地说道：　　“今年初夏，那场持续三个月的大战，耗空了通古斯人的所有积蓄储备，他们急需解决粮草的问题。”

“要不然，这个寒冬，很多通古斯人和通古斯人的奴隶，都会被饿死，冻死。”

贾珙冷笑一声道：　　“所以，捏柿子，先挑软的。”

“他们认为鞑靼人正在遭受北面的罗刹人攻击，他们明面上和鞑靼人结盟，好麻痹鞑靼人，但背地里，他们早就和罗刹人勾结起来了，准备来个攻其不备，南北夹击，一举灭掉鞑靼人。”

“又能得到他们的粮草和兵员。”

“而他们此时和科尔沁部联姻，也不过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也是为了麻痹他们，到时候，转过头来征服科尔沁部。”

“而后，努尔哈赤就会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同时进攻辽东。”

“而那时候，以辽东不到八万人的兵力，三千里防线，必定首尾不能兼顾。”

“到时候，踏破辽东长城，彻底占领辽东，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宁完我闻听贾珙此言，双眸里闪烁着奇异的神采，心下颇为欣喜，没想到贾珙小小年纪，就会有如此见识，果真不凡，看自己将来未必不能，在他的手下出谋划策，推翻大汉朝廷，剿灭通古斯人，做个开国功臣。　　打定主意后，宁完我不由得心情大好，一改先前的死气沉沉的狼狈之色，挣扎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儒衫。　　站在贾珙周围护卫他安全的裘德考，见宁完我如此的不老实，本想飞起一脚将宁完我踹翻在地，可是还没有等裘德考走上前来，就被贾珙挥手阻止了。　　宁完我颇为深意地瞧了裘德考一眼，可是他刚刚才微微一笑，就扯动了脸上的伤痛，顿时，他双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低下腰来，疼了哇哇大叫，惨叫连连。　　这时，早就急不可耐的范文程终于找到了机会，表示自己的作用道：　　“将军，小人范文程，有重要军情禀报给将军您。”

贾珙侧眸瞥了眼，同样一副鼻青脸肿的范文程，眉头一挑，下巴一扬，颇有些自傲地问道：　　“范文程，你有什么军情要禀报？”

“如果，你敢耍本将，本将就让人将你做出两脚羊，烤给宁完我吃了。”

闻听贾珙此言，范文程和宁完我心里一突，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下腹议道：　　“这贾珙乃是宁国公子孙，当朝勋贵之后，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歹毒，怎会知道五胡乱华之时的两脚羊故事？”

来不及细想，范文程抬头瞧见贾珙不善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游离。　　当下，范文程收起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先保命要紧，不再有丝毫犹豫和侥幸，如竹筒倒豆子般痛快地，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贾珙道：　　“将军，小人昨日夜间，刚刚收到了家里传来的消息。”

“瓦剌人正在大同镇长城之外二十里处，大规模的集结重兵，现在已经有五万瓦剌人的大军，正在攻打大同镇。”

范文程看向远处碧蓝的天空，神情有些落寞地道：　　“恐怕，有些山陕籍贯的行商，来漠南漠北贸易的时候，走漏了大汉朝廷关于陕西灾民起事的消息。”

“陕西连连大旱，饥饿的灾民已经攻破了陕北重镇——延安府，沉寂不久的白莲教也趁机起事，叛军已经席卷山陕大地。”

“白莲教所率领的灾民，正和瓦剌人的大军，一南一北，内外夹击大同镇，想必用不了多久，大同镇就会陷落。”

“到时候，百余年前的瓦剌人兵围北京城的惨事，又将在我中华大地上演。”

范文程一边故意装作痛苦难受的样子，滴下几滴热泪，一边借着用袖袍擦泪的时候，借机偷窥贾珙的表情。　　只见，贾珙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狠厉地瞪了眼范文程，吓得他一时没有站稳，摔倒在地，像个狗爬式一样，非常的狼狈不堪。　　顿时，惹得贾珙身边的亲兵们一阵大笑，就连一旁的宁完我也忍不住，一边讥笑范文程，一边捂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老脸。　　贾珙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们一眼，这时，他们都纷纷地闭上嘴巴，低下头来，不敢看贾珙，再也不敢有分毫的异动。　　范文程连忙爬了起来，本想把自己的凌乱的衣服收拾一番，奈何他越理越乱，索性就丢开手，不去管它。　　范文程好似想起，自己此时并不是自由之身，而是贾珙的俘虏。　　只见，范文程颇为心虚地偷偷抬眼，瞧了贾珙一眼，见贾珙脸色不善地死死地盯着自己，当下，范文程“砰”的一声就跪地，嘴里连连告罪道：　　“请将军恕罪，小人刚才说到瓦剌人入侵家乡，作为大汉有功名的读书人，痛恨得有些难以把持，自己激动的情绪。”

“一时，有些忘情了，不妥之处，还请将军大人，您海涵一二··········”　　贾珙板着小脸，心下很是讨厌，这些汉奸文人的这副虚情假意的模样，出卖国家和民族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不好意思，拿着白花花的银两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不好意思。　　现在，在我贾珙的面前，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给谁看？　　当我贾珙是什么人，是那么好忽悠的么？　　当下，贾珙脸色阴沉，有些不悦地厉声呵斥范文程道：　　“范文程，你就是个出卖自己祖宗的汉奸么？”

“在本将的面前，你装什么装？”

“你要是敢再废话连篇，本将就割掉你的舌头，给宁完我作个下酒菜，想必他现在还没吃早餐，肚子已经空空，定当不会拒绝如此美味的。”

闻听贾珙此言，范文程吓得脸上一阵青紫，胸腹上下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想是被贾珙刚才的威吓之言，吓得不轻。　　当下，范文程连连躬身讨饶，他侧目瞥了眼身边的宁完我，只见，宁完我正脸色不善地上下打量自己，顿时，范文程被吓了个半死。　　宁完我瞅见范文程这副，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心下很是不屑，都已经是汉奸了，还装什么装？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还想把我宁完我踹下去？　　难道就我宁完我是汉奸，你范文程就是清白的？　　还是以为贾珙是个傻子，任凭你范文程忽悠？　　宁完我嘴角微微一笑，满脸不屑地紧盯了范文程一会儿，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只见，宁完我将双手背着身后，仰着脖子，望了望远处天空上的云彩，一阵出神，不知道心里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于是，范文程连忙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也不敢在贾珙的面前，耍小心机，也不敢再摸黑宁完我来抬高自己。　　当下，范文程连忙满脸堆笑，企图讨好贾珙道：　　“将军大人，您有所不知。”

说着，范文程本打算小心地上前来，附在贾珙的耳边，单独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可是被贾珙身边的刘福，用眼神给吓退了。　　范文程瞧见贾珙并没有屏退左右耳目的打算，又怕遭了贾珙的厌弃，当下，范文程压低了嗓子，低声道：　　“将军大人，大汉的天，要变了！”

虽然，范文程的声音很小，但一直按照宁国府祖传的秘法修炼的贾珙耳聪目明，还是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贾珙随手挥退了他的亲兵，晾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汉奸文人，也搞不回来什么花招。　　见贾珙挥退亲兵后，范文程心下一喜。还没等准备已久的话语，说出口来，就见贾珙满脸严肃地喝问他道：　　“范文程，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大汉的天，要变了？”

“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旁的宁完我心里虽然有所猜测，但依然支棱着耳朵倾听。　　范文程将诸人的神态尽收眼底，虽心头也些得意，但仍然不敢大意，只见，范文程低声道：　　“将军大人，昨日我们范家京城商社的掌柜，飞鸽传来消息说：‘太康皇帝连夜批阅奏折，又不顾惜龙体，已经病倒多日，卧床不起，手不能写，口不能言，不能处理朝廷政务。’”　　“经过大汉内阁同意，在文官们的拥护，和开国勋贵的默许下，皇太子殿下陈烁，应该已于今日，在北京城登基为帝了。’”　　贾珙虽然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但从范文程的口中，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贾珙心里仍然吃惊不小，激动的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复。　　宁完我闻听范文程此言，心下吃惊不下，不由得惊叫出了声，他抬眼瞧见，正在院里忙活的众人，纷纷朝他好奇地望过来，自觉不妥，才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好好消化范文程说出来的这个惊天大消息。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宁完我将来的荣华富贵，能不能辅助贾珙夺取天下的重要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