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西郊，贾珙大营，中军大帐。　　待到贾珍和赵率教离去后，　　贾珙端起面前朱漆帅案上的茶盏，微微抿了口，　　眼睑低垂，沉吟半晌，猛地抬眸扫了眼，坐在他右手边被俘的瓦剌诸部首领，哼道：　　“大同城三万铁骑、紫荆关三万铁骑，北京西郊大营九万铁骑，外加一万白莲教精锐步兵，昨日一战，竟然被丰台大营一万重骑兵、一万轻骑兵、一万重步兵，三万精锐步兵，打得大败而回！”

“若不是朕出手相救，恐怕尔等已经被汉国军将，押解到太庙献俘了！”

马哈木、把秃孛罗等人听了心里一阵腹诽，如今是为阶下囚，他们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希求贾珙会宽宏大量，将他们放回去，日后再报今日之辱不迟。　　反正，汉人都喜欢听马屁，和歌功颂德，暂时的伏低做小、以待将来，从来都是草原儿女，对付中原农耕王朝的不二法门，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相信贾珙也不会例外。谁让汉人没法统治草原呢，只能依靠他们这些部落首领羁縻治理。　　是以，昨日他们被科尔沁部逼降后，得知科尔沁部已经投效了辽东，倒是不必担心，贾珙会像草原民族一样，来个车轮斩，再兼并其部族。　　见贾珙望过来，准格尔部首领马哈、朵颜部首领本雅失里，察哈尔部大将布达奇、科尔沁部哈布图萨尔等人，纷纷跪在地上，口呼天可汗神威，与长生天同在。　　刚才在大帐里掌掴汉国使节侯朝宗时，这些瓦剌首领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贾珙冷冷地看他们作秀。　　他们跪地咕噜几哇半天，就是不见贾珙出言安抚，抬眸偷瞧了眼主位上的贾珙，见贾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心里一阵发毛，难道想差了？　　这时，周身充满血腥气、身着淡黄色棉甲的贾芸和倪二，来到大帐中央，单膝跪地道：　　“启禀陛下，都处理干净了。”

“接到陛下的命令后，微臣贾芸立刻带领新组建的飞鱼卫一万五千力士，从俘虏营中，仅挑选了一万二千瓦剌轻壮留下。”

“当着他们的面，正在将剩余的四万瓦剌人和白莲教妖人尽数斩杀，制成两脚羊，瘦的制成马匹精料，肥的熬制油脂。”

“内脏专门清理了出来，加上八角、桂皮、香叶去腥后，炒给飞鱼卫力士和宣府镇边军吃，治疗他们的梦雀眼，用不了多久，就能为陛下夜袭杀敌了。”

贾芸和倪二，得到孙振武的授意后，在北京城坚壁清野期间，大肆招募帮众，发展地下势力。　　贾芸和倪二所招募之人，大都是逃难来京师的山西和陕西灾民。　　这些人能活着来北京城，绝大部分是吃过人肉，要不就是干过剪径的龌龊勾当，正合适贾珙用来，干些见不得人的脏事。　　贾珙从贾芸、倪二、孙振武处摸清情况后，当即拍板，任命贾芸为飞鱼卫统领，倪二为副统领，将那逃来军营的一万五千帮众，尽数拨给了他们。　　马哈木、哈布萨图尔、把秃孛罗等人，听了心头大骇，满脸惊恐地望着主位上的贾珙，急道：　　“天可汗，瓦剌勇士都已经归降大华帝国了，为何您还要杀他们啊？”

“若是没了这些瓦剌勇士在，臣等又该如何替天可汗，羁縻漠南、漠北，数万里广饶疆域？”

“求天可汗大发慈悲，放过他们吧！”

说着，马哈木、把秃孛罗、本雅失里、布达奇等人跪伏在地，痛苦流涕地替杀人如麻、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瓦剌勇士求情，希望贾珙刀下留情放过他们。　　若是没了瓦剌勇士在，他们靠什么当首领，怎么保护牧场？　　听着大帐外，用瓦剌语绝望地高喊的求饶声、哭求声、怒骂声，贾珙大帐中的瓦剌首领，面色激动、心在滴血，换着花样、绞尽脑汁组织词语，希求能打动贾珙，放弃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可是，当他们黔驴技穷、口干舌燥、眼泪流尽，也不见贾珙下令，停止屠杀。　　贾珙好整以暇地端起，朱漆帅案上的白瓷茶盏，一边品着西湖龙井茶，一边欣赏瓦剌首领的现场激情表演，扫了眼大帐中的大华诸将，笑道：　　“他们的表演，好看吗？”

见贾珙望过来，大华诸将只觉手脚冰凉，你望我，我看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说好看，还是不好看，好像都不合适。　　他们也猜不透贾珙的心意，明明现在大营里的汉军并不多，满打满算才六万汉军，杀掉这些瓦剌人，岂不是自断手脚，帮了汉国的大忙吗？　　贾珙到底要不要取大汉江山了？他的神操作，让大华诸将很是费解。　　大军没粮草了，天军没油脂了，就是现在瓦剌人都投效自己，可贾珙也没法获利，还要耗尽无数的钱粮养他们。　　反之，尽数将瓦剌人和白莲教妖人杀了，贾珙立刻就能得到大量马匹，和马匹精料，油脂，还有一个四分五裂的草原。　　搞乱草原，贾珙就能放心的攻伐大汉，而不用担心老巢被袭；　　有了精料和油脂，就能将大营里的汉军，建成机动步兵和骑兵，也能在夜间使用天军和火马阵，　　对丰台大营发动夜袭，一举击溃汉国的最强战力，击垮他们的斗志，从内部瓦解他的凝聚力。　　扫了眼左右为难的大华诸将，贾珙挥手将李尽忠招到身边，道：　　“派人，将昨日深夜前来大营投效朕的汉国勋贵子弟，都给朕请过来，也让他们欣赏一下，瓦剌各部首领的精彩表演。”

李尽忠躬身应了声“是！”

，就退出大帐，去到后营将他们都“请”了过来，途经屠杀瓦剌人之地时，　　那绝望的哀嚎声、散发着腥臭味的血河，顿时吓得他们面色发白，额头冷汗直冒、腿肚子直打哆嗦，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地，像是个年迈的小老头。　　进得贾珙的中军大帐，他们已是面无血色，跪在地上恭敬地给贾珙行君臣大礼，没半点含糊。　　贾珙抬眸扫了眼，被自己的狠辣吓得不轻的汉国勋贵子弟，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　　“这里是汉国，不是辽东，尔等不必行君臣大礼。”

“在汉国，朕是辽东郡王，辽东都指挥使、太上皇的孙女婿，你们都是四王八公之后，与朕乃是同辈，咱们平辈论交就行了，不必这么拘谨。”

“请坐！”

贾珙伸出右手一挥，李尽忠上前将他们领到了，刚才瓦剌各部首领坐的位子上，看到跪地求情的瓦剌各部首领一愣。　　而后，贾珙让他们都站起来，向这些汉国的勋贵子弟一一介绍身份后，就挥手让亲兵上前，将他们拘押在地上。　　吴克善见自己父亲——哈布图萨尔，也被亲兵制服跪压在地上，连忙上前单膝跪地道：　　“陛下，您不是已经将科尔沁部，改为辽西都司了么？我的父亲哈布图萨尔自然也是大华的子民，求您看在微臣立过些许功劳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见吴克善跑出来求情，贾珙本想放他一马的，没想到他自己寻死，侧眸示意身边的李尽忠，李尽忠会意，令亲兵将吴克善也制服了。　　瞥了眼地上不停挣扎的吴克善，贾珙冷哼道：　　“世上没有科尔沁部，只有大华帝国辽西都司。”

“辽西都司已经有大玉儿帮朕稳住；大营里的二万八千科尔沁铁骑，有哲哲帮朕收拢。”

“而你吴克善、哈布图萨尔，对朕没有半点用处。留下你们父子，反而会遗祸无穷。”

“朕能够屈身做汉国的辽东郡王，也能屈身做科尔沁部的首领！”

“外面的油锅，就是为你们这些瓦剌人准备的。”

“来人，将他们扔进油锅之中，炸了！”

亲兵闻令而动，没有半分犹豫，迅速地将这些瓦剌首领，一一扔进了油锅里，　　几声惨叫之后，一股浓郁的肉香随风飘进了大帐里，让那些汉国勋贵子弟，纷纷伸手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转首扫了眼这些没出息的汉国勋贵子弟，贾珙的眼神愈发冰冷，哼道：　　“你们回去以后，就给在西北带兵打仗的叔叔伯伯们写信，就说：朕已经替他们解决掉瓦剌人了。”

“他们可以放心地平定陕西、山西民乱，而后率兵返回驻地，等待朝廷的命令！”

朝廷？哪个朝廷？是大华朝，还是大汉朝？　　汉国勋贵子弟们互望一眼，眸子里尽是疑惑，最终还是由世代与荣国府亲善的，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庶子——牛牛出面，问道：　　“陛下，这个朝廷指的是大华朝，还是大汉朝？”

贾珙抬眸瞥了眼牛牛，吓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立刻低下头去，身子躬得更低了些，腿脚直打哆嗦，有些不听使唤。　　“当然是指大汉朝了，难道你以为朕会造反么？”

贾珙冷哼道。　　你都自称“朕”了，还不是造反，是什么？　　贾珙一席话说得，不仅汉国勋贵愣住了，连大帐里的大华武将也都目瞪口呆，他们实在不清楚，贾珙这是干什么。　　“辽东，乃是大汉朝廷放弃的无主之地，是朕带着九百万辽东弃民，从鞑靼人、科尔沁部、通古斯部三族联军手中，夺下来的。”

“为了保护胜利果实、为了保卫辽民、为了不再被周边异族欺凌、为了不再被大汉朝廷所抛弃，朕于太康三十年十月初六日，得二十三万辽东将士、九百万辽民拥戴，登基为帝，建立大华帝国，定年号‘崇武’，所有大华帝国之百姓，皆自称‘华人’。”

贾珙明亮的眸子里，泛着智慧的光芒，扫向低头聆听的汉国勋贵子弟，语气铿锵有力地接着说道：　　“但朕依然记得，朕是大汉朝的辽东郡王、辽东都指挥使。”

贾珙话锋一转，道：“朕在辽东开原卫指挥使任上，许多因前大汉内阁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张文严，勾结白莲教逆贼谋反一案，发配来开原卫的，我等大汉勋贵旧部的家属，他们拉着朕的手说，他们是冤枉的，让朕替他们向太康皇帝（现太上皇）讨一个公道。”

“是以，朕才领兵南下。”

“不想，朕刚来到夏塔庄，就得知我大汉京畿，被瓦剌铁骑所围困，于是，朕和宣府镇节度使、故齐国公之孙陈文瑞陈世叔一起，连夜领兵攻下了瓦剌大营。”

汉国勋贵子弟听了，皆望向对面的陈文瑞，见此，年近四旬的陈文瑞板着老脸，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陈文瑞早已是贾珙军中的俘虏了，他也没别的可选择，自然贾珙说什么，他跟着附和就是了。　　汉国勋贵子弟们见了，心中更是疑惑不已，搞不清楚贾珙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已经兵临城下了，直接改朝换代了就是，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麻烦吗？三国时的曹操，不也是在冀州建立魏国，加九锡，仍是在大汉朝当大汉丞相么?　　有这么好的朱玉在前，贾珙也就把有实（皇帝全套仪仗和制度）无名（皇帝的尊号）的魏王，改成了华帝，其他的夺位手段，效法曹公就是了。　　这样一来，就减少了仍是忠于大汉朝廷将领的敌意，给以后掌握大汉朝廷的贾珙，慢慢蚕食他们的机会。　　如此，就可以在短时间里，贾珙能得到一个，相对完整的中原王朝，而不是一片残破的万里江山。　　这样一来，贾珙就更有信心，带领华夏亿万黎民百姓，投身到火热的航海殖民时代，发展科技文化知识，将儒家宗教化，同西方侵略者和十字架信徒，争个高下。　　不管他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重生一回，总得干点人事，岂可在美人膝、石榴裙间醉生梦死，了此残生？　　半真半假地说完心中想说的话，贾珙微抿泛着白皮的嘴唇，缓缓坐了下来，平复好高昂的情绪后，伸手端起帅案上的茶盏，轻抿了口已经发凉的西湖龙井茶，抬眸扫了眼帐中如呆头鹅般的汉国勋贵子弟们，贾珙心中冷哼道：　　“想留在朕的大营中？”

“做梦！”

“不管尔等是真投效朕，还是首尾两端做墙头草，抑或是大汉朝廷派来的暗探，都别想留在朕的大军中！”

“大营中那么多的机密，岂可让尔等知晓！”

“太上皇驾崩后没几年，乾治皇帝就将尔等抄家灭族了，可见尔等皆是个什么货色。”

“大杀器，岂可操之庸人之手？”

“尔等还是做传话的工具人，就挺好的。”

将手里的白瓷茶盏放下后，贾珙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扫向汉国勋贵子弟，不可置疑地道：　　“朕就不留诸位老亲在此用午膳了，出来这么久，想必你们家中的长辈，早已等着急了。”

贾珙面色一变，转首对身边的李尽忠喝道：　　“李尽忠，派人送他们出营，不得在大营中逗留片刻，否则，格杀勿论！”

贾珙话音落下，这群汉国勋贵子弟，立时面如土色，心道：“难道贾珙不需要我等勋贵支持？”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尽忠就领着亲兵，将他们无情地请出了大营，至于他们怎么回城，就不是贾珙该操心的了。　　“尽派些旁系子弟来，这是瞧不起谁呢？作为工具人，就该有工具人的觉悟！”

看着这些汉国勋贵旁系子弟，忸怩地从大帐消失的背影，贾珙眸子里冰寒一片，心里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