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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闻讯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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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珙在京北大营,同诸将议定,由李定国领兵一万五驻守长安,分兵三路,守卫蓝田关和函谷关,  调大同镇总督杨嗣昌去甘肃,经略西北,打通丝绸之路;又让西宁郡王东进,统领固原和宁夏两镇,  从岭南招回安南郡王,令洪承畴南下两广,交好茜香国,共同防御安南,联络交趾国,拓展海上贸易,引进粮食,缓解国内粮荒。  贾珙此举,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引得神京内外,各方势力纷纷惊诧莫名,三三两两秘密聚会在一起,讨论己方利益得失,以及今后事关大汉存亡的重大问题。  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宁远城,却是另一般模样,原本剑拔弩张、誓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祖家,  面对剧烈变化的外部形势,居然有了一丝,一致对外的倾向。  却说,祖可法随祖泽清去了,祖大寿的书房密谈,刚把京城剧变和贾珙翻脸无情的事说完,祖泽润就带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祖泽润冷冷地扫了眼祖可法,不屑地冷哼了声,就一屁股坐在了,本属于祖大寿的位置上,厉声呵斥道:  “祖可法,你好大的胆子!”

“不在父亲身边伺候他老人家,你偷偷摸摸地,跑回宁远城做什么?”

“难道,你是想造反不成?”

祖泽润本就恼火,祖可法目无尊长,竟然投了二弟祖泽清,跟他抢夺祖家的继承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么好的机会,他岂有不敲打之理?  “大哥……”  祖泽清刚想替祖可法辩解一二,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祖泽润冷漠地一挥手,给阻止了话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祖泽润侧头看了他一眼,戏谑道:  “二弟,你不必再言!”

“京中之事,我已尽知。”

祖泽润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眼祖可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故意给祖可法罗织罪名道:  “我看,分明是他临阵畏敌,将父亲和表兄置于险地,自己偷跑了回来!”

“他名为报信,实则是贪生怕死!”

“末将……末将冤枉!请二公子明鉴……”  知道祖泽润要置他于死地,祖可法面上有了一丝惊慌,本来东躲西藏,花了八九天的时间,  一路翻山越岭,赶回宁远城报信,祖可法就丢了半条小命,此时,早已精疲力竭,哪里经得住祖泽润这般恫吓,连忙跪了下来,祈求祖泽清说情保下他。  若不是贾珙大军扬言,要杀尽宁远祖家,和广宁吴家之人,祖可法倒真想投了贾珙麾下,说不定他还能凭借,襄助灭掉祖、吴两家之功,得以封爵呢!  哪里像现在这般,陷入祖家内斗漩涡不可自拔,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而今更是朝不保夕,随时脑袋就会搬家!  祖泽清知道大哥——祖泽润此举,乃是清除他的羽翼,左右不过是为了抢宁远之权,争夺祖家正统之名罢了。  可祖家面对如此危难的险境,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想到这里,祖泽清熄了这份心思,一心想着为祖大寿复仇。  “大哥,父亲去了,我得为他报仇,你是祖家的嗣子,以后祖家自然由大哥做主。”

祖泽清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后,好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眸锐气尽失,黯淡无神。  祖可法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心中感动至极,没想到二公子为了救他,竟是主动放弃了祖氏家业,此等大恩,当真是无以为报。  祖泽润听了,如闻天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争暗斗十余年了,就这么轻易拿下,祖家的继承权了?  不过,祖泽润也是果决之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故作大方地拍了拍,祖泽清的肩膀,叹道:  “二弟果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祖泽润转过身来,负手在书房踱了几步,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祖可法,见他破衣烂衫,面上胡子拉扎,面脸风霜之色。  祖泽润眸子里满是轻蔑,又哼道:  “我们祖家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宁远祖氏子弟和广宁吴氏,所有人都要团结起来,一致对付贾珙这个狗贼,替冤死的父亲和表兄报仇。”

冷不经地回头,看了眼祖泽清,问道:  “二弟,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应对?”

祖泽清听了,心下有些疑惑,愣愣地看着祖泽润,一时搞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要对他一系,赶尽杀绝不成?  想到这里,祖泽清心底隐隐有些后悔,这么痛快地交权了,应该和他讲讲条件的!  见此,祖泽润拍了拍额头,哂然一笑道:  “呵呵……瞧瞧,都怪大哥刚才没说清楚。”

祖泽润嘴上虽如此说,可面上见不到半点不好意思,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小儿得志模样,直教人看了恶心。  若不是为了祖家能延续,祖泽清真想就此离去,哪怕是做个独行侠、做一个刺客,混进神京去刺杀贾珙,替父报仇雪恨也好。  只听,祖泽润接着说道:  “前日,北静郡王水溶派人递来了消息,你一直领兵巡城,自然不晓得。”

说到正事,祖泽润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满是认真地道:  “他来信说,贾珙在京中大肆裁军,乱杀朝廷公卿大臣,惹得天怒人怨。”

“现在贾珙手中能掌握的,不过才十七万兵马。”

“前些日子,他给了两万史鼎,领兵南下去了金陵城,重建江南大营;又给了一万五千史鼐,领兵北上驻守宣府镇去了。”

“昨日,给了镇国公牛继宗一万五千,任命他为太原镇节度使,西进驻防河东去了,沿黄河一线一字摆开,对忠顺亲王一伙虎视眈眈。”

“又给了他的部将——李定国一万五千人马驻防长安,防止忠顺亲王狗急跳墙,南下巴蜀,或是东进搅乱中原。”

“今日清晨,二叔(山海关守将,祖泽润的生父)飞鸽传书到了府中,说蓟州镇昨日增兵五千骑兵,由刘宗敏领衔。”

祖泽润转过身来,撇嘴一笑,看向祖泽清,自信满满地道:  “换句话说,贾珙手上只有十万大军,他还要守卫偌大的北京城,能调来打宁远城的兵马,定然不多。”

“可是……大哥,贾珙在辽东还有十二万兵马,焦大率了五万,正在攻打广宁城。”

“当初辽东经略使李禀宗大人,为了扩建广宁城,把它建成辽左要塞,外围城墙可都是拆了的。”

“现在才过去两三个月,广宁城连地基,都可能没打好,哪里能抗得住焦大猛攻?”

“到时候,他们大军汇合,东西两路,再加上海路,三路猛攻,咱们早晚会耗死在宁远城!”

说着,祖泽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成一团的黄褐色纸条,祖泽润狐疑地一把接过,展开拧眉细看了起来。  原来,这是吴家发来的求救信!  焦大收到贾珙的军令,连夜安排好辽阳城的防务,立刻去了辽阳大营,星夜点齐五万大军,  昼伏夜行,五天行军八百里,来到尚未完工的广宁城外围,翌日深夜,陡然发动夜袭,  将毫无防备的吴氏一族,团团围困在了内城,如今三四天过去,他们粮草尽失,此刻危在旦夕。  还是族里畜养的死士,深夜趁焦大大军,连日攻城松懈之际,冒死分多路翻越城墙出城,携了求援书信,一路披荆斩棘前来宁远城求救。  祖泽润看完书信,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瘫倒了下来,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口中喃喃地道: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前日传来信息还说是摩擦,现在怎地被辽东军,围在内城了?”

“大汉朝廷留下的那么多粮草,和贾珙种下的番薯和玉麦,他们就是肥猪,也够他们吃上五年的!”

本来,刚收到吴家死士递上的求救信时,祖泽清也不敢相信。  自从贾珙在辽东称帝后,广宁城下令停工。  可,吴家人不甘心,非要加快工程进度,要将广宁城建成要塞,变成既定事实,以防意外发生。  故而,他们一直偷偷摸摸地建,又从周边招募了大量民工,为了图方便,将粮草都搬到了没有防护的外城,不想被辽东军一锅端了。  好在大汉朝廷留下的兵器和铠甲,都储存在内城库房,要不然,宁远城早就完蛋了,哪里会发的出求援信?  可就是这样,广宁内城粮草有限,兵源又不足,青壮皆在外城建城,内城只有吴家族人的家小,和那三千余残兵的家属。  就这么点家当,在辽东大军的猛攻下,他们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若不是先他一步,看了这封求救信,祖泽清也不会那么容易,将祖家拱手让给祖泽润了。  见祖泽润落寞的样子,祖泽清心里有一丝快感。  可面对将来,他心底深处又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也不知有生之年,他还能不能向贾珙,报此血海深仇!  想到这里,祖泽清一时安静了下来,心底默默地筹划着未来,现在,他得想个法子,带弟弟妹妹和母亲,早日离了这虎穴要紧。  “大哥,我……”  “你不必说了,就算祖氏战至一兵一卒,我也不会抛弃宁远城的。”

祖泽清刚张嘴,想说他们可以分兵三路:一路前往广宁打听消息;一路退到朵颜草原,寻求联合自保;一路留下招兵,坚壁清野,固守待援。  可祖泽润一摆手,站起身来,说了那么一通,他之意岂不是令,整个祖氏上千口人,跟着他一起陪葬?  “二弟,你若是怕死了,自可以带着弟弟妹妹们,和母亲一起离去,并且许你带走,本部一千骑兵!”

祖泽清听了,怔怔地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大哥,暗道:  “你真是打的好算盘!”

“拿家人的性命逼我走,还要搞臭我的名声。”

“杀人不过头点地,祖泽润,你竟杀人诛心!”

祖泽润心下得意,正好借着贾珙,解决掉祖泽清这个麻烦,他才好招兵募将,扩大势力。  乱世就要来了,自己先守好辽左,以观天下成败。  待通古斯、贾珙、白莲教三股势力火拼,元气大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将来自己未必不能,像明太祖朱元璋一样问鼎天下。  一个时辰后,宁远外城,望着祖泽清无奈地领兵一千,带着祖大寿一家老小,  穿过还未竣工的北城门,一路翻越长城,去了朵颜部,他们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飞舞的雪花中。  良久,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下雪了!”

才将久久凝望的祖泽润,给惊醒了过来。  辽左大地干旱已久,大地都龟裂了,这时下起了鹅毛大雪,真可谓是:瑞雪兆丰年!  祖泽润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凑到跟前仔细瞧了瞧,抬眸看向祖泽清消失的地方,笑道:  “二弟,你看看,连老天爷都帮我!”

“忘了告诉你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求援信,那是我伪造的,就是逼你走。”

“你说的不错,焦大大军攻占了广宁外城,可内城根本不缺粮。”

“焦大轻装行军,没有携带重武器,短时间内拿不下广宁城,更别说来宁远了。”

“如今,通古斯大军再度南下,围辽东北伐军于长春城,连科尔沁骑兵都困在那了,辽东哪有多余兵力两线开战?”

“二弟,你还是太年轻了!”

“此去朵颜部,你们多保重吧!”

说着,祖泽润带着亲信,消失在了漫天大雪中,乱世来临,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可没功夫浪费在这。  北京西门外。  翌日清晨,  连着下了两天的鹅毛大雪,今日就马上放晴。  暖暖的冬日,费劲地爬上浓厚的云团,洒下万道金光,给人以温暖,却反而被埋怨。  北方大地久旱,人人皆盼着下雪、下雨,可这老天真会开玩笑,敷衍了事下了两天,就打完收工了,可教老百姓,来年怎么过活,难道有要绝收,一家老小跟着挨饿?  得了军令的牛继宗,去京西大营点齐了兵马,就要前往河东布防,上任太原镇节度使。  望着就要远行的父亲,牛犇不自觉地落下了热泪,哭道:  “父亲……”  “痴儿!”

牛继宗叹息一声,伸出粗糙的左手,擦了擦牛犇面上挂着的泪珠儿,再三叮嘱他道:  “为父离去后,你可不许再同那些狐朋狗友胡闹了。”

“我儿当谨守门户,在家中好好研读兵法,苦练骑射!”

牛犇听了,使劲地摇了摇头,坚定地道:  “孩儿要跟着父亲,去河东上阵杀敌!”

“胡闹!”

牛继宗一把揪住牛犇的肩膀,将他拉到身边,瞪大了一双牛眼,唬得牛犇脖子往后一缩,瞬间就没了脾气。  见此,牛继宗面上苦涩,只得耐住性子,低声道:  “昨日,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你跟着去河东,是想害死整个镇国府的人么?”

“你们都留在神京做人质,贾珙才会放心。”

“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杀了榆林镇节度使、齐国公全家,难道仅仅是因为齐国公战败,投降了忠顺亲王?”

“回去吧!”

牛犇不敢违抗父命,三步一回头,念念不舍地离开长亭,走进了城门,往镇国府而去,  坐在马车中,牛犇心中很是不解,他们四王八公,都是几辈子的老亲了,贾珙怎地下此毒手?  牛继宗留念地望了眼西城门,叹道:  “风雨欲来啊!”

“铁网山狩猎?”

“我看,你是将天下人,都当作猎物了!”

说完,牛继宗头猛地一甩马鞭,头也不回地飞快消失在了雪地上。  远处的大军成一字长蛇,渐渐向天边开去,眼看着就要和天际相接,白色的甲衣,几乎和天空飘落下的雪花,融为了一体。  贾珙手搭凉棚,站在西城楼上,久久凝望,直到完全消失,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时不我待啊!”

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白狐狸毛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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