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璘也眨了眨眼睛，再开口说道：“吾姊安排得当，天成只有敬服。”

不禁暗呼口气，贾元春被这个族弟调动得既是有趣更也开心。想起来，她再说道：“听吾弟说，家父与二哥也可能得到恩封。我或者前去祝贺？”

“吾姊尊贵，就去大观园正殿等候。”

贾璘施礼说道。

贾元春点头称是后，随既恢复正色起身。贾璘就命鸳鸯等人安排婆子们备了软轿，送她前去会芳园码头，再乘船西去大观园正殿。

那边荣国府里，贾政、贾琏去到荣庆堂给贾母磕了头，通报了贾璘提议他们两人任职的消息。贾母自然开心万分，合掌祝祷不已：“贾氏祖宗有灵，王爷更是恩德重情。”

她还没开心多久，贾政再犹豫许久，拜礼说道：“王爷再又请了圣命，娘娘从此就于大观园内清修了。”

贾母一时没听明白，再又觉得茫然。贾政拜伏着再次抹泪说道：“娘娘从此，就只在大观园内清修了。”

大致明白这就相当于寻常人家的夫妇和离，贾母顿时脸色苍白、头昏眼花。王夫人与王熙凤、李纨等人连忙近前扶住，贾母新近配置的八个大丫鬟再忙着端茶递水、捶肩抹背。

贾母缓歇过来，心中感伤孙女失了皇室身份，嘴上却并不敢说什么，担心有人传话而惹恼了贾璘。毕竟，目前贾氏仍能保持富贵不是凭借贾元春，而是手握威权的宁平王贾璘。

暗呼口气，贾母缓缓说道：“如此甚好。王爷体恤我们一家分别之苦，元春那孩子又是跟着我们遭了许多不幸的。这样说来，我们只有再拜谢王爷才对。”

她的话说罢，旁边的尽皆跪倒称是，再无人敢为贾元春被罢去一应头衔而显露哀戚，更别说敢说什么为此懊悔的话。

贾政再施礼说道：“娘娘虽然清修，将来，”贾母随即蹙眉，低声呵斥道：“就说你是个糊涂的！到此时还不懂王爷关爱我们一家的心思？元春归来安然，你却还说什么‘娘娘’的话！”

贾政连忙再施礼告罪，再解释说“她虽然回来清修，但‘娘娘’的称呼还应保持”。贾母默默地点点头，再想起来说道：“既然是这样，虽有大观园阔大，我们府里毕竟也有几处花园仍是阔大，就另外修个精舍安排元春来住着清修。”

她这话说出，贾政等人并不敢回应。因为他们目前并不知道贾元春作何想，再就是贾璘的意思终究如何。

看着众人都不敢搭言，贾母只得无奈地说道：“你们平日里都是好口舌的，现在却成了闷葫芦。就去个醒事的请问娘娘，说是我们一家都要去拜见，再就道谢王爷。”

贾政连忙称是，贾琏就要迈步，王熙凤先行说道：“我也多是说话办事糊涂，就只做个跑腿儿的。”

说罢，她带着平儿出来荣庆堂，再就匆匆地穿过两府夹道直奔王府会芳园。

到了园内之后，王熙凤先是惊讶：怎么就有工匠修个围墙？

早有两个婆子近前施礼说道：“二奶奶就请快走几步，这里暂且会灰尘大几天。”

王熙凤拿着帕子掩着口鼻，听这个婆子继续说道：“先是有都检点老爷的嫡女要嫁来，再就要预先安排公主下嫁。现在天香楼左近被王爷划入进了大观园，就再起一道围墙。这不，虽然先拦了围帐，总还是要吵闹几日。”

“天香楼？”

王熙凤说着，不禁仰头看去这栋三层重叠的锦绣高楼。

那个婆子再又低声说道：“这里景致开阔，远望着可得心宽。娘娘近来心情颇好，大多住在这里。”

她的话才说罢，就见周水莲带着几个婆子巡视过来，随即遭了呵斥：“陪着二奶奶就应该更仔细才是，怎么就有你聒噪了？”

这婆子连忙白了脸施礼，只说“随口回应几句”。王熙凤也就代为解释道：“水莲婶子莫怪她，是我多问了她几句。”

周水莲随即施礼，知道她要请问娘娘和王爷，也就再吩咐婆子抬来步辇说道：“二奶奶和平儿姑娘就做个轿子走。”

王熙凤只说不必，周水莲已经命人抬了来，就送她们去了码头。

坐在轿子里的王熙凤自不觉得，平儿却略有暗叹：二奶奶也是强势好出头拔份儿的，却喊了周水莲“婶子”。

这也难怪。入得王府的人，自然身份要高些。另外就是王熙凤知道贾璘与杜正、周水莲一家极为亲睦，自己和丈夫却更是得了贾璘的关照，更要主动低头奉承才是。

到了会芳园码头，周水莲命身边的婆子招来撑船的婆子，随即亲自要扶着王熙凤登船。王熙凤只笑着说“可不用”，连忙紧走几步上了船。

滑行开去，她迎面接着清风，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心中也是感慨：这座园子大概花了过百万两银子，却眨眼就失去了。又再回来，可却入了王爷府。

想起来虽然心疼，但莫说她，就是贾氏阖族人等也都知道，能活得阖族性命更还重新富贵，哪里是这几百万两银子的事。况且，大观园是被皇帝赐给贾璘，又并不算荣国府供奉宁平王的。说起来，荣国府对宁平王仍是万千恩情没得报还。

正在暗叹着，王熙凤被一阵说笑声吸引。转头看去，她见到那十二个小戏官儿，正在岸边的柳荫花丛里嬉戏笑闹。再就另有几个姑娘、丫鬟，却正是探春、惜春等人。

眼见这两个妹妹此时欢乐，王熙凤更是抬袖抹泪：不是贾璘，这可怜的两个妹妹，此时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连带自己也如是，身在可怕的掖庭，即便自己勉强能活，莅哥儿与巧姐儿能活得几天？

眼泪就此忍不住地落下，王熙凤正哭得伤心，却听身旁的平儿轻声说道：“二奶奶再别伤心，快向前看！”

王熙凤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观园顾恩思义殿附近的码头边，有个头发垂髫、身着鹅黄色衫裙的可爱女孩儿，正一边向这边跑，一边连声喊着：“娘，母亲！”

再就哭得说不出话，王熙凤望着巧姐儿只是一手拿着帕子掩住嘴，一手冲她连连挥舞。

靠了岸，她先就把巧姐儿搂进怀里：“我的肉儿心肝儿，再别离开娘的眼里。”

巧姐儿终究年幼，与她一起哭了会儿，再就笑着仰头说道：“母亲，娘娘和老爷在殿上望到，就吩咐我来接你。”

连忙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王熙凤笑着低声提示道：“只可喊王爷，再别说什么‘老爷’的话！怕不被打死？！”

吐了吐舌头的巧姐儿，再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去正殿。

到了殿外，平儿不敢进入而只在阶下候着。王熙凤与巧姐儿进了大殿，拜礼后请示道：“祖母听说王爷再降恩惠，说是要来感恩王爷与娘娘的眷顾。”

贾元春见果然如贾璘所猜，也就按照事先的安排回复道：“快请老祖母和母亲来这里，再有我们姐妹一起吃饭说话。”

王熙凤再拜了拜，忙着回去通报。巧姐儿随后跟着跑来，就牵着她的手一起去。

再回经王府，王熙凤接连见到薛宝钗、邢岫烟、吴晴雯、傅秋芳、李纹、李绮等人，各自在丫鬟、婆子们的陪伴下赶去大观园聚会。

心里暗赞这些女孩的姿容神态之后，王熙凤再又暗笑道：贾璘果然是个多情又还能照顾得过来的。

她就此想起府里人私下里的混说：贾璘只如金刚下界，精神体力都是骇人的超乎寻常……。

不禁脸上也是泛红，王熙凤正在出神，却听巧姐儿说道：“母亲，又在想什么？”

侧头看着她姣好可爱的脸庞，王熙凤念及前不久的掺遇，眼圈又是发红。

就命平儿先走几步，她蹲下身子，低声对巧姐儿说道：“我的儿，娘问问你，王爷对你可好？”

“嗯嗯。”

巧姐儿使劲点点头，王熙凤见她眼神清澈，知道她并不懂得陪侍贾元春的意义。低头想了想，王熙凤搂过女儿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儿可愿意一直伴着王爷？”

琼姐儿先是使劲点头，再又疑惑地问道：“不是伴侍娘娘吗？”

看看左右无人，王熙凤咬咬牙，抹泪说道：“我的儿，只有伴着王爷，你我阖家才有安好。你爹爹能脱罪就已是王爷天大的恩德，原本又并不醒事却现在竟然实职做了官，不是王爷眷顾又是什么？我儿若能得到王爷爱护，娘和你爹爹、你弟弟，才能真的一生安好。”

巧姐儿固然年龄不大，但早已被母亲及可怕事实教育得明白了许多人间事。母亲如此说，她自然懂得内里深意。也是落了泪，她又不得回言，只是使劲点点头。

王熙凤见她明白，也就暗呼口气，再牵着她的手回去荣国府通报。

贾母等人随即各乘轿马，浩浩荡荡地出来荣国府再转向宁平王府。想了想，贾母自顾吩咐道：“就从王府东夹道进去会芳园、大观园。”

队列随即继续前行，穿过宁平王府正门之后转而进入东夹道。夹道左边是王府院落，右边的围墙外面就是贾氏族人以及现在王府卫兵的驻扎地。而夹道内，也有接连的士兵每隔二三十步就侍立警戒着。

贾母这样出行或有炫耀，但她就是要让族人以及荣国府的人，甚至左近经过的人看到，再于心中添些因为贾璘，也为贾璘振奋、鼓舞的豪气。

不怕再因此获罪？身经事故的贾母此时早已明了：贾璘但若稍有差池，贾氏只有寸草不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为贾氏再奋力呢？

至于未来是什么，贾母与贾氏的族人一样，或者只敢想想但并不敢说出口。但贾璘的威权不可失、贾氏的尊贵不可失，已是贾氏族人心知肚明的事。

到达会芳园侧门外，早有侍卫打开大门，贾母等人鱼贯而入直抵码头落了轿。无论男女眷都分乘船只西去，并不敢再随意穿行大观园。

坐在船上的贾宝玉、秦可卿，眼见湖畔仍是花红柳绿，却只有望着怡红院、栊翠庵默默出神而已。心中定有慨叹，但他们已经不敢有遗憾：非是贾璘，贾氏尽皆失没，还谈什么怡红院、栊翠庵的风情？！

众人到达正殿，贾母等人拜礼后，贾元春只说“再不用这样繁冗礼节”。贾母偷眼看她神色从容，自己心里也是安定：她能安好如此，我们就都安心。

忽然，贾母似乎想起来什么，不禁陷入了沉思：贾元春倍为贾璘关爱，莫非……。

她正在乱想，贾元春那边已经吩咐开宴。男女眷分开两处，贾氏欢聚高谈。

贾政与贾琏连番感谢被举荐，贾璘只说“人各有其能，理应得到看重”。话虽如此，贾政与贾琏如何能不对他感恩戴德。

贾政瞥见贾宝玉仍是漠然，不禁皱眉又要喝骂。再念及这是娘娘与王爷赐宴的场合，他只得暂且忍下怨怒。

贾璘见此，只笑着说道：“宝玉天然富贵，二叔不必再勉强。”

贾政连忙拱手称是，再狠狠地看向贾宝玉。

只得举起酒杯，贾宝玉躬身低头说道：“璘哥哥，哦不，王爷对阖族恩重，宝玉就此献酒。”

贾璘接过来一饮而尽，再回应着说道：“宝玉安心就是。”

贾宝玉再次施礼致谢。贾璃随即打圆场，接连招呼祝酒不断。

男眷这边气氛热烈，那边的女眷自然也是热闹非凡。贾母说笑开心，贾元春也是谈笑自若。王熙凤、李纨尽心侍奉，现在做了荣国府绝对主母的王夫人，更觉得春风拂面而欢喜。再就探春、惜春姐妹，虽然与王夫人等人略微疏远，却正好和侧厅的邢岫烟、吴晴雯等人说笑尽欢。

酒宴罢去，女眷们再与贾元春品茗说笑，男眷一再道谢后原路返回。贾璘与贾宝玉略做几句交谈，听他回道：“我那里也还好。老爷现在也不再多问，我倒也能交往几个好友。”

见贾璘神色现出疑问，他再随即说道：“的确并没有什么过分，多是菡哥儿来坐坐。”

贾璘也就知道，蒋玉菡仍与贾宝玉交厚。

或者又是另外一份缘分，贾璘也不再追问，先目送贾宝玉等人道别离去。

其她女子各自欢谈，贾母看在眼里，只觉得她们既如同是一大簇盛开的鲜花，更是每朵都极为娇艳的花儿。

这些花儿不久前险些尽皆覆没，心中倍为感慨的贾母不忍再多看，就拉着贾元春的手走到殿外平台。

眺望着碧波湖面观赏许久，贾母默默地说道：“你虽清修在此，却更是落得我们阖家团圆了。说起来都是仰仗了王爷，我们只有感恩却没法子回报。”

说到这里，她先是叹了口气。

贾元春轻声回道：“确如祖母所说。王爷顾念阖族亲情，我们只记得他的恩，尽力维护他而不要再给他添麻烦就是。”

“直是应该。”

贾母再叹罢，接着说道，“我只说荣国府里目下人口不多，落得好几处院子和花园。想着修个精舍，邀你偶尔去住住。”

贾元春先是点头，再想起贾璘并未恩允他人入园来陪伴，更也不答应自己出去园子去荣国府居住。祖母说得诚恳，她却不禁有些为难。

想了想，她低声回道：“祖母盛情，孙女自然醒得。可王爷请圣命之时，只说命我在大观园清修。王爷更担心我外出或有不安，因此并不允我随意出园。”

说了这话，她的脸上莫名就是发红。

贾母扭头看看她，也是笑了：“这样说来，王爷真就对你爱护得尽心尽意的了。”

“可不正是。”

贾元春随口答罢，再就觉得脸上更是发烫。

眼见她神色不安，贾母不敢再予多说，只继续眺望远处。望到了处于王府内的天香楼，她想起来说道：“也听说你常去天香楼盘桓。”

“王爷再行恩赐，把那里左近也划入了大观园内。”

贾元春随即说道。

担心她再难为情，贾母也不用再看她，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王爷的恩情，总要寻机会报还就是。”

贾元春“嗯”了一声，再不敢说什么。

湖面上微波荡漾，一只小舟顺风而去。贾母望着船头那人，不禁也是赞道：“好威风的王爷。”

贾元春顺势看去，只见贾璘昂然而立，旁边是鸳鸯等衣着锦裙的丫鬟们侍立。那几人于贾母与贾元春看来，混若天神在仙女们的簇拥下到了凡界。为此也是再为心动，贾元春望得也是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