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打开门,门口站着甘慈,她一副惊惶的神情,眼眶通红,双眼湿润透亮,手中粘着茶渍,整条袖子都湿透了。 地上倾倒着茶杯和茶壶,茶壶斜立着,茶杯碎作数片,茶水肆意横流。 想来,她是想来给自己倒下茶水,结果听到了自己和母亲的交谈,惊骇之下,摔了茶壶? 李易躬身去捡茶壶,在袖口擦了擦,递过去后哭笑不得的:“就算你知道了这件机密之事,我也不会把你灭口,这么害怕干什么啊?”
“不是不是……”甘慈疯狂摇头,连连摆手,“我那个、那个……”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话都说不囫囵了。 “怎么了?”
李易察觉到不对,轻轻去顺她的后背,“你先缓缓,你想说什么慢慢说。手没烫到吧?”
李易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甘慈袖子上的水渍,赶忙去掀她的衣袖。 甘慈却打开了他的手,快步跑到院角,直接用双手刨起了土。 “阿慈?阿慈?”
李易追上去,甘慈却只字不言,只是刨土。 这傻妮子干啥啊,知道了秘密后,觉得自己要被灭口,自己给自己挖坑埋了,省我工夫? 这么贴心的吗…… 不愧是我的好娘子! 不过你舍得死,我可不舍得埋……李易拍了拍脸,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不免有点担心,甘慈的手刚被茶水烫着,再刨土,可别感染了。 他刚想把甘慈拉开,就见到土中露出一角铜盒。 “有东西?”
李易赶快拨开土层,将铜盒掏出。 他把铜盒丢到一旁,直接将甘慈的手抓过来,往自己的衣服上蹭土。 好在平棘县位处北方,这时节算不得暖和,甘慈穿得还算厚,再加上水温不算高,她的手只是浅浅的红了一小部分。 “一会儿把手好好洗上一遍。”
李易无语地斜了她两眼,“怎么还和小狗一样,把东西藏在土坑里。”
甘慈不管不顾,把铜盒塞进李易怀里:“你、你的!”
“我的?”
李易一怔,他打量着这铜盒一遍,铜盒上花纹繁复,多处以金漆镶饰,铜盒外置的金锁刻画着天干地支的表盘,煞是玄妙。 “这盒子……”李易不解地看向甘慈,这是送我的礼物? 用土埋起来?这是觉得埋起来后能更值钱吗? 你以为你是理财专家啊…… 这时,李母走了上来,眸子骤然一缩:“此物……此物,阿慈,你、你是?”
甘慈连连点头,面对李母,她终于缓和下内心的激动,顺畅地说起了话:“家父便是那位晋王殿下的心腹医师。”
“什么?”
李易一怔,竟然这么巧的? 甘慈咬着嘴唇说道:“当年他引开追兵后,身受重伤侥幸活了下来。他自与你们离散后,便一直想要找寻你们下落。 家父只能确认你们最后出没的地方是赵州附近,他几经辗转来到了最有可能的平棘县。他知道你们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世子若要看病,必然会留下痕迹。 无论是生是死,县衙的仵作就一定会得到消息。所以,他展露了验尸本事,留在平棘县做了仵作。只可惜他当年受伤太重,没坚持几年,便去世了。”
原来如此,当了仵作就能够做到“死要见尸”了……李易心里一动,怪不得甘慈之父一直要求她继续做仵作,原来是为了继他未既之志! 李母闻言顿感悲痛,心里却还存着一丝疑虑:“可是在我的印象里,那位医师不姓甘啊。”
甘慈立即答道:“为了不引人注目,家父改头换面、改名换姓,还将我自彭城老家中接来,伪作是父女因战乱而逃难的样子。”
“还是他思虑周全。”
李母点了点头,她就比较迂腐,因为李易之名是晋王夫妇所赐,她甚至不敢更换李易的本名。 甘慈咬着嘴唇,面露苦涩:“家父作为晋王殿下的心腹医师,因为没能察觉晋王殿下身中剧毒,又没能保护好世子,自愧辜负了晋王厚待,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时常郁郁寡欢。 他若得知今日我能找到世子,九泉之下必然可以安心了。”
甘慈抹了把泪,痴痴地看着李易,柔情似水的脸蛋更显楚楚动人。 李易不禁感叹起来,有时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她的等待和守护,没想到为的就是心爱的枕边人。 “这么多年枯守,真是苦了你们父女。”
李母揽着甘慈入怀,沉沉一叹。 李母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多年来一直深入简出,要不然或许早就能和甘慈父亲相认,也不至于耽误他那么多年。 “对了对了,还有正事要做,父亲嘱咐我,一旦找到世子,便将这宝盒交还。”
甘慈轻轻推开李母,灼灼地看向李易怀里的铜盒。 “里面难道是……”李母目光闪烁出精光,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嗯嗯,没错,就是晋王殿下留给世子的王印和兵符!”
甘慈目露振奋。 李易双手托举着铜盒,看了看那只金锁,摆弄起上面的表盘:“这要怎么打开?我怎么没有看到锁眼?”
“无需钥匙!”
甘慈指着金锁上的表盘,“只需将锁上的天干地支调到与世子的生辰八字相对应,此锁便能打开。”
“生辰八字?”
李易看向李母,这种事情他才不知道。 李母接过铜盒,细细思索一阵,悠悠说道:“易儿是壬子年二月初二卯时生人,生辰八字也就是……壬子、癸卯、戊午、乙卯。”
李母一边说着,一边拨动着金锁上的表盘。 忽然“咔”的一声轻响,金锁上的机簧一颤,金锁从铜盒上脱落下来。 李易接住金锁,顺手揣进袖口里,正在他想要打开铜盒之时,甘慈的屋子忽然传来推门声。 甘慈和李母下意识站在李易身前,挡住李易手中的铜盒。 甘慈知道云昭昭和宋国皇帝有所渊源,虽然她百分百相信云昭昭,但李易的身世事关重要,务必要保证隐秘,她并不想让云昭昭知道。 李母同样是这个想法,万一云昭昭敬重宋国皇帝过甚,选择“大义灭亲”,将李易这个他国世子的身份泄露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云昭昭揉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见甘慈和李母如临大敌似的,不禁迷迷糊糊的:“大晚上的,怎么都不睡觉啊?老太太也没睡?”
她偏了下头,看到躲在女人身后的李易,思考了一阵,她的眸子顿时一利: “你们是不是……在避着我偷偷给坏家伙吃什么好东西?不许偏心,他有的我也要有!”
云昭昭踏着大步走来,摆上一副也要分上一杯羹的汹汹气势。 殊不知甘慈和李母正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