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易起来洗漱时,就看到云昭昭对着太阳伸出手腕,昂着头痴痴地欣赏着玉镯。 “咳咳。”
李易故意发出声响。 云昭昭连忙将袖子放下,拧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李易从后面贴了过去,耳语道:“晚上来侍寝。”
云昭昭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易重重拧了她的屁股蛋一下,气得云昭昭满院子追杀他。 亏得是甘慈已做好早饭,喊他们去用餐,云昭昭才转换了目标,把满腔斗志都宣泄在了早饭上。 早饭过后,李易和云昭昭联袂去了县衙。 “今天赵德昭就要回汴梁,你知道吗?”
李易问道。 云昭昭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惊讶:“他本来就不该来的,这么着急走也不奇怪。”
“你和他说开了?”
云昭昭点点头:“本来就只是朋友而已,是他胡思乱想。”
“那我们是不是朋友?”
李易不咸不淡地追问一句。 “谁和你是朋友!”
云昭昭剜了李易一眼。 李易笑了笑,牵住了云昭昭的小手。 云昭昭起初还有些不自在,整条手臂都紧绷着,当李易试着和她十指相扣时,她才略微放松,安心下来。 云昭昭的小手很有弹性,说来奇怪,她常年练武,她的手上并无茧子,反而有些光滑,摸起来触感极佳。 “楚平也会一起走。”
李易随口说道,顺势揽住了云昭昭的小腰。 “他跟了赵德昭?”
云昭昭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 “嗯。”
云昭昭抿着唇,微微皱眉:“他倒是个有志向的。只是如此一来,平棘县里,我几乎没有几个熟识的人了。”
“我也是啊,楚平说他要走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平棘县都要空了似的。”
李易怅然说道。 云昭昭嫌弃地看向他。 李易不爽了,把云昭昭推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轻薄了一番。 具体怎么做的不知道,反正出来的时候,云昭昭脸蛋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死也不肯让李易再牵她的手。 县衙里,人来人往地很是热闹,不,很是嘈杂。甚至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禁军战士们行色匆匆,一个个严肃沉默,面色不善。 云昭昭正疑惑着,看到了在人群中穿梭着的楚平,一把将他薅了过来。 “你们在忙什么,怎么像无头苍蝇一样?”
云昭昭不能理解,昨日赵德昭把抚恤安民等事情都处理完了啊,怎么今天县衙会乱成这样? 楚平看了两人一眼,求助似的望向李易:“不好了!赵县尉他逃狱了!”
“啊?”
云昭昭一惊,“怎么回事?你快讲讲。”
楚平道:“昨夜亥时,看守县狱的禁军被打晕了,我们发现的时候,赵县尉已经不见了!”
“那王烺还在不在?”
云昭昭连忙追问。 楚平回道:“王烺还在,被关得好好的。听说赵县尉逃走后,他跳起来骂了看守的禁军好一阵子呢。”
王烺这是对赵钧有多大的怨念啊……李易腹诽着。 “亥时不见的……”云昭昭面露恼色,“现在是卯时,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近乎半日工夫。赵县尉武艺不差,以他的脚程,足够他走出平棘县许远。 再加上赵县尉在平棘县经营多年,若他还备有马匹,我们又不知道方向,该怎么样才能抓他回来?”
云昭昭一拍脑门,这种事情自己去想有什么用,她殷切地看向李易:“坏家伙,你知道赵县尉会逃去哪里吗?”
李易沉默片刻:“我能够用来分析的信息太少了,你不妨去问问赵德昭,看他是不是掌握什么线索。”
“好。”
云昭昭快步走了。 楚平意欲跟去,却被李易抓住,李易拉着他往角落里走。 楚平还想问他有什么事,就听李易道:“你真的要走?”
楚平皱眉不解:“我已答应了二殿下的招揽,自然说到做到,辰时就会动身。怎么,有什么问题?”
李易深吸了一口气:“此行恐怕会有危险,我担心有人会刺杀赵德昭。”
“什么?”
楚平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真的假的,谁敢刺杀皇子?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只是猜测,但八成会有此事。”
李易知道那本账簿极为重要,若是白昼知道了那本账簿在赵德昭手里,必然是会出手的。 楚平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怎么办?我去通知二殿下,过几日再走?”
“不可。”
李易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走,那些刺杀之人或许还来不及安排得仔细,若是耽搁几日,只怕他们在前路布置周全,你们更无法生还了。”
“那我要注意什么吗?”
楚平询问道。 李易沉着说道:“路上多加注意,惊鸟的林子不要进,他人的茶饭不要吃,最好能多派几个探子探路,省得被人埋伏。”
“我记下了。”
这时候,云昭昭和赵德昭一起走了出来,赵德昭脸色不太好看,隐有怒容。 赵钧夜里逃跑,实是让他意料不到,云昭昭方才质问,让他没能挂住面子,心里很是不悦。 他倒不是生云昭昭的气,而是生那些没能看守住赵钧的禁军的气。 赵钧可是主犯,谁都能跑,他不能跑! 赵德昭心里清楚,自己好不容易做了件大事,本来是立了功的,结果却弄丢了主犯,少不了要担责。 回京后,他难免会被父亲叱骂,还有那个总是皮笑肉不笑的二叔,说不准还会借机阴阳怪气地刺他。 赵德昭看到李易也在,眼睛唰的一亮,他连忙问道:“李兄,不知你有什么办法抓捕赵钧回来?”
让赵德昭郁闷的是,赵钧跑得干干净净,仿佛人间蒸发,他连追踪的线索都没有一条。 想到李易智谋不俗,便起了问他的想法。 李易微微皱眉:“殿下今日不是要启程回京吗?此事耽搁不得,不妨现在就启程,往汴京去,说不定能在路上摸到一点线索。”
“你的意思是,赵钧或许会选择往南逃?”
赵德昭不解道,“赵钧是北汉细作,怎么会往南边的汴梁跑?怎么我们往汴京去,反而能摸到线索?”
李易苦笑说道:“赵钧才智超人,未必会刻意往北逃。 而且,赵钧若是往北去了,巧妙地避开各路关隘,我们便往北追踪也毫无益处。相反,他只有往南走,才能有一线机会重新把他抓回。”
赵德昭领会了李易的想法,他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没有办法了。好吧,我这就让人传信,封锁往北的各路关隘。”
赵德昭又扭头对禁军都头何雄道:“速速通告所有禁军,我们押着王烺,即刻往汴京去!”
“是!”
何雄跨着大步离开,不多时就整齐了近百禁军。 王烺也被押来,关在囚车里。他蓬头垢面,脸上有青有紫,囚衣破破烂烂,很是污脏。 昭昭昨天可没打他的脸……李易猜测,他应该是因为跳脚大骂禁军,被揍了一顿。 “李易!李易!李易!”
王烺从人群中一眼抓到李易,他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块青紫的额头和一双猩红的眼睛,“你过来!给本官过来!”
李易看向赵德昭。 赵德昭点点头。 李易上前几步:“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烺冷笑两声,眯了眯眼:“赵钧逃走,和你有关系的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齐齐看向李易,他们因为赵钧逃走,可没少受赵德昭的训斥。 而且他们都知道,赵钧对李易颇为友好,不,不能说友好,简直是极好。 李易又是个重感情的人,投桃报李救赵钧一命,似乎也有可能。 再说了,赵钧这么一个大活人能从县狱无声无息地消失,或许只有这位第一聪明人做得到。 云昭昭大急,对着王烺大骂:“你这畜生,事到如今,还想着污脏别人?”
王烺充耳不闻,依旧只眯眼瞄着李易。 他落得这份田地,他最恨的是赵钧,第二恨的,就是李易! 李易翻了下手腕,面色如常:“王主簿,何出此言呐?”
王烺低笑两声:“我不信凭你的智慧,猜不出他会逃走!若你没有防范,一定是你也参与其中!”
李易诧异不已:“原来王主簿你把我看得这么高了?很遗憾,我只是肉体凡胎,做不到料事如神。 再者,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哪有前千日防贼的?看来王主簿你是做贼做的惯了,所以看谁都像是贼。”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想得到!”
王烺尖叫道,“赵钧他还没疯,他若是没有后手,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陶鹏那个狱卒始终没有归案,有他在,县狱对赵钧来说不是随进随出?这件事我不信你想不到!”
赵德昭眉头微皱,听到这里,他不禁看向李易,有了一丝怀疑。 毕竟李易方才给他的抓捕赵钧之法,实在有些敷衍,不像是李易的水准。 众人的目光渐渐汇聚在李易身上,就连云昭昭也陷入沉默。 李易忽然哈哈大笑,他反问王烺道:“你既然能想到,为什么不早提醒殿下?”
赵德昭反应过来,直视王烺:“是啊,你为何不早说?”
“我……”王烺一愣,这件事他其实也是赵钧逃了后才想清楚的。 李易冷哼一声:“又或者,你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机智,让别人觉得我们想不到,只有你能想到,你很了不起?”
赵德昭心里不禁更怒,他现在连赵钧逃到哪儿了都不知道,这个王烺还在这做事后诸葛亮,实在是可恶! “你胡说八道什么!在这装什么傻?”
王烺指着李易对赵德昭道,“二殿下,此獠奸诈卑鄙,大奸似忠,他绝对和赵钧有所勾结,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赵德昭怒斥:“你一个杀良冒功的卑鄙小人,如何让人信得?来人,上去掌嘴!”
“啪啪啪”扇了足足十个嘴巴子,王烺跌坐在牢车里,死死地望着李易。 李易擦了擦手指,调皮地对着空气扇了几下。 王烺气急,大骂:“李易,你不得好死!若我还有活路,必杀你全家!必杀你全家!”
这回不待赵德昭吩咐,楚平上去又给了王烺来了十巴掌。 王烺终于消停,只是那双眼睛越发阴森。 赵德昭不愿理睬王烺,回首对云昭昭和李易道:“云姑娘,李兄,我这便启程了,两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云昭昭和李易抱拳回道。 赵德昭注意云昭昭腕上的玉镯,皱了皱眉。 他没有多问,翻身上马,轻夹马腹,领头走了。 楚平走在最后,他定定地看着李易,哑声道:“云龙兄,我走了。”
“云飞兄,保重!”
李易重重抱拳,“祝你前程似锦!”
楚平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李易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高呼道:“无人调护,自去经心!”
楚平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手臂僵硬地甩了甩。 李易注意到,楚平的手指在日光下亮亮的,仿佛沾了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