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有人过来,拉了裴瑾瑜去扔套圈玩儿,也试着拉了霍明意跟傅清宁一回,没拽动,就自己去了。等人走远,小亭下又清净起来。霍明意看看红木高脚莲花盒里放着的各类炒货,那都是出自十里飘香的,她每天在家里都能吃到。却并不见赵记的炒货。霍明意侧目看她:“你怎么有这样多的主意呢?”
她是真心实意问的:“先前十里飘香那边闹事儿的,你弄得那个带标识的口袋子,就已经很叫人意外了,如今还有这样的好法子。既能在短时间内挽救赵记声誉,又不会影响十里飘香的生意,真是了不得了,咱们家里竟是要走出个天下首富来。”
话到后面,就染上了些揶揄调侃。傅清宁怎么会听不出来?天下首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凭她这点小本事,更远远不够。她如今也没有那样的野心。“表姐你快不要打趣我了。”
傅清宁面上红扑扑的:“我起初就是想着银子放在手边也是干放着,倒不如做些买卖试试看,但我又想,既然做了,那便是要尽可能去做好的,总不能在外祖母与舅舅舅母们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要做出一番事业,结果就扔在那儿,不管不问吧?虽说也不是缺那点银子,但这岂不成了半途而废,心血来潮吗?”
她抓了一把杏仁儿,一颗一颗往嘴里送:“赵记的经营权我有三年,三年后所得利润分成也很可观,我既然能多出这样一笔收益,如今舍出去一些,把赵记的生意往回拉一拉,对我来说也没坏处。可十里飘香才是我自己的产业,不能真让赵记给顶了。思来想去,这法子正好。”
霍明意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是断没有那么了解的,只是觉得这法子很好。此刻听傅清宁说了这么一摞,戳戳她小臂:“但十里飘香的货你不是降了价钱吗?”
“没有降多少,从前一斤炒货卖五两,现在只要四两半,表姐觉着这差别大吗?”
那好像真没多大差别。傅清宁见她不说话,笑了笑,给她递过去两颗杏仁儿:“我本钱裹得住,便宜这么一点不值什么,百姓们却很把这半两银子看在眼里,实打实的便宜了,他们就愿意来买,甚至因为现在买有得便宜,说不得会买的更多。毕竟在他们眼里看来,十里飘香现在是要跟赵记打擂台,价格才会便宜的,等过了这阵子,价格涨回去,这点子实惠他们也捞不着了。”
这是人的正常心理。霍明意只能说小表妹太会拿捏人心了。两家铺子如今都是她在经营,一来二去,其实也亏不了多少。赵记那边固然是连本钱都裹不住,送出去的还有亏本卖的,肯定要赔不少。可十里飘香这边因为价格比平日里低,还能多卖出去好些,其实还是赚。两头的账对到一块儿,再想想未来三年,甚至是三年后能从赵记分来的利润,连霍明意这不大懂得生意门道的人一时之间都不免觉得,这并不是个亏本买卖。她笑着去拉傅清宁的手:“我们阿宁有大本事,等你将来赚了大钱,我可要赖着你享清福了。”
·升王府别院的红梅的确开得好。席面上的梅花酒酿的更好。傅清宁吃了两杯,浅饮不敢贪杯,结果又叫身边坐着的那个冒冒失失的弄脏了裙摆。她无法,只能回马车上去换条裙子。碧霄几个陪着她往外头走,偏偏在门口遇上沈元策。沈元策有好长时间没见她。之前晓得她回了凤阳府,等她回来之后,也没有机会登门去见一见,况且就算是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来二去,竟有两三个月时间没碰过面,更没能说上半句话。这会儿见了,沈元策笑着,英挺的剑眉是舒展开来的,只是身上染了些许酒气。傅清宁下意识皱着眉往后退了小半步:“今日席面上不都是梅花酒吗?小侯爷怎得一身酒气。”
沈元策还是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那边,偷偷换了酒,那梅花酒太寡淡了,除了你们这些小娘子们爱吃那个,还有谁爱吃?我们才不吃呢。今儿心情不错,多吃了两杯,有些酒气上了头,我得躲出来透口气。”
他一低头,指着自己长衫下摆:“这不是弄洒了酒杯,得出来换身衣裳。姐姐怎么也出来了?”
傅清宁这才瞧见他青色长衫再最靠近下摆的位置,的确洇湿了一小片。然后她就别开目光不再看:“我也出来透个气。先前没跟她们去玩,陪着表姐坐在小亭子下,吃了好些干锅炒货,这会儿一点也不饿了,席上大家都在吃东西,我正好退席出来转两圈儿,一会儿再回去,总不能扫了人家的兴。”
沈元策是看见了她裙摆污渍的,但女孩儿家面皮薄,她不说,寻了别的借口,他当然不戳穿。甚至往旁边挪了小半步,把路让开些:“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姐姐,还没问过姐姐,这趟回凤阳去,一切都顺遂吗?听说姐姐一路都是乘船走运河的,可晕过船没有?我上回往江南那边去,晕了两天船,实在是难受的很。”
傅清宁意外看他。沈元策这人……傅清宁心知她是应该跟沈元策保持距离的。但他总满怀善意而来,真是让人难办的很啊。正要说没什么事儿时候,身后传来裴瑾瑜娇婉的声音,扬着音调,舒展着嗓音,叫的是元策哥哥。傅清宁眉心一拢,下意识与沈元策保持距离。裴瑾瑜提着裙摆快步而来,几乎小跑着,站定时候,带得一阵风动。她也嗅到了沈元策的满身酒气,啧了声:“你们果然偷偷换了酒!我方才去找阿兄,闻着好大的酒气,他还不承认。要不是在席上没看见你,寻了出来,又让阿兄把我给糊弄过去了!”
沈元策捏了捏眉心:“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两回,你回了王府可千万别去告状了,上一回弄得我们被禁足,这回我们再犯,这个年都别想好好过了。”
他交代了两句,说的十分理直气壮,然后才问裴瑾瑜:“你找我有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