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自然是没玩儿成的。傅清宁根本就不去。裴瑾瑜拉了她两趟拉不动，也不想强人所难。更明白过来，霍明意单纯就是拿傅清宁做挡箭牌，推辞而已。不过她是没有再下场去的。诚如她自己所说，下场投壶那些就没什么好手，她赢的太轻松了，便很觉得没意思。且就算是有本事的，在这上头又让着她。她本来就只想跟霍明意比，哪怕比不过，也能取取经。只是霍明意轻易是不下场的人。这会儿裴瑾瑜就坐在姊妹两个旁边儿，随手抓了一把桂花瓜子来剥着吃：“我这出去一趟，再回来竟还有这样的口福，先前竟不知炒货还能有这么多的花样。我听母妃说起来，都觉得意外的很。果然人家说盛京之地，藏龙卧虎，这话真是不假。”
傅清宁听她夸，也只是笑笑不说话。霍明意陪着说了几句，裴瑾瑜心思又不在这上头。她瓜子剥了一把，诶的一声：“我昨儿出门，还遇上个新奇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霍明意眼皮跳了跳：“你又不说是什么事，我们如何晓得听说过没有呢？”
裴瑾瑜才哦了声，继续道：“就是赵记啊。他家那高高在上的样儿，都多少年了。我从前还跟母妃说呢，商贾人家，倒逞得比金陵勋贵还金贵一样。生意做的是好，可这些年也走了下坡路，到底是哪里来的一身傲然？真是奇了怪。也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去与他们计较，倒纵得他们没边儿了。可昨儿我出门去逛，顺便帮着母妃买几样年下要用的东西，正好路过赵记，遇上他家在那儿免费送炒货呢！规矩一大堆，但总之是不要钱，坐镇的也不是赵子明，我瞧着是个年轻郎君，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竟是赵家四郎君，赵启德那个庶出的老来子。”
她一面说，手心里剥好的瓜子仁已经全都下了肚里去：“赵启德是个最看重嫡庶的人，祖产如今都交给庶出的儿子去打点，这世道可真是什么怪事儿都能遇得到啊？我回了家去跟母妃说，母妃也直说奇怪呢。”
霍明意下意识就侧目看向傅清宁。傅清宁的目光却始终淡淡的，自裴瑾瑜身上匆匆扫过，也不多做停留。她见状，又敷衍了裴瑾瑜几句：“人家的家事，你管这个做什么？我倒没听说这些，不过要照你这样说，那确实是怪稀罕的。”
霍明意也不想让裴瑾瑜多问什么，便自顾自的又说：“可怎么个免费法？真一文钱不要，把炒好的干货送给城中百姓？”
这些傅清宁是没跟家里说过的。生意上的事情，横竖是她自己的买卖，连祖母都不肯干预她的决定，是以她若是不说，兄弟姊妹之间，更不会追问她那些产业如何。裴瑾瑜拍了拍手：“可不是，我还叫小丫头去排了个队，那可真是好长的一条队，足足排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得了半斤炒货。一文钱都不要，而且要是尝过之后觉得味道不错，现如今赵记的炒货都便宜的不得了。”
她高高的挑眉，去看霍明意：“姐姐你也知道，他家什么时候便宜过一星半点儿啊？如今可了不得。一斤炒货只卖从前价格的四成，十两的货只卖四两，还送你一张什么卡。”
霍明意听的一愣一愣的：“卡？什么卡？”
裴瑾瑜揉着眉心说不清楚：“但赵记的人说拿着那个卡，得十张之后就能去赵记免费再换六两炒货，铺子里现卖着的，随便选。那卡是送的，买一斤炒货就送一张。要我说，这生意做的可真是有意思。先前几年赵子明把赵家那点儿口碑名声糟蹋的算差不多了，现在赵启德把他弄走，换了幺子顶上去，倒有这样的手段心眼，肯舍出去这么多的银子，真是下血本啊，想把丢掉的口碑赚回来。其实想想还挺佩服的。这天下的银子从来是进人口袋最容易，再想从人口袋里掏出去，难如登天。这个赵子曜，倒有这样的魄力，也算是个人物了。等他年纪再长些，还不知道如何厉害呢。”
裴瑾瑜不知道，霍明意却一清二楚。赵记三年的经营权在阿宁手里，这种决定别说是赵子曜了，就算赵启德本人，也做不了。凡此种种，皆是阿宁手笔。可她怎么真拿赵记的生意顶十里飘香呢？霍明意又瞟了傅清宁一眼，然后又问裴瑾瑜：“那也是人家会做生意，毕竟金陵城中现在多了个十里飘香，不想想法子，怎么争的过人家？”
岂料她这话才落了地，裴瑾瑜剥橘子的手一顿，连连摇头：“这就是另一宗怪事了。”
霍明意索性不吭声了。裴瑾瑜是个直爽性子，说起这些，既然起了个头，便滔滔不绝的，也不等人问她，径直说道：“听百姓议论起来我才晓得，赵记这回免费送的，便宜卖的，只有那么几样而已。他家最拿手的不是糖炒栗子，焦糖山楂还有覆糖杏仁这三样吗？但过年谁家不备点儿花生瓜子的。偏那些他家就不准备，还得到十里飘香去买。而且赵记其他的货，卖的还是贵，在他家买一斤，能见到十里飘香去买上一斤半还有富余呢。也就那几样便宜的很，十里飘香反而比不上。我先前听过路人嘀嘀咕咕的，还说呢，两家铺子离的又远，他们图便宜，要来回跑。不过我瞧着，抱怨归抱怨，他们来回跑的可高兴着呢，毕竟省了好些银子呢。好像是十里飘香那边因为听说赵记这么做生意，也把炒货的价格往下降了点儿，虽然不多，但对百姓们来说，便宜一点儿是一点儿呢。”
霍明意听到此处，豁然开朗，全都明白了。怪不得阿宁当日想的是要与赵记合作，又跟赵启德签了契书，拿了赵记三年经营权。她这小脑袋瓜里面，装的怕都是生意经。霍明意眉眼弯弯，舒心笑起来：“那对城中百姓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这两家炒货铺子斗法，最起码他们是真得了实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