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觉着格外亲切。合该他生来就是要养在霍家门里的孩子。“有你这几句话，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章老夫人松了口气，眉眼间也舒展不少：“可恨徐宝华是这样的心思，从前她往来家中，无人亏待过她，如今算计起咱们家的人，倒是这般的不手软。”

徐嘉衍略一抿唇，并没有再接这话茬。外头小娘子的事情，章老夫人也没打算跟徐嘉衍多议论。徐宝华的心思固然可恨，那要是她的亲孙女，她或许觉得也就算了，横竖是为了自己谋划的，尽管是算计了身边亲近的朋友，但到底不是真存了什么害人之心。确实是不大光明磊落，可她能理解，也就愿意包容。然则徐宝华又不是她家的女孩儿，她便很是看不过眼。此事要如何处置，她心里是有数的，只不与徐嘉衍说罢了。章老夫人抬手捏着眉骨，指腹落在眉心处揉了两把，后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问徐嘉衍：“你刚才说有几件事，除了徐宝华这个，还有什么？”

徐嘉衍抬眼看上去，须臾他把长衫下摆一撩，双膝并拢着，两腿一弯，直挺挺冲着老太太的方向跪了下去。章老夫人听见动静，手上动作一顿，才舒展开的眉头又蹙拢了一瞬，斜着眼风扫量过来：“这是干什么？”

“孙儿荒唐，或许该罚，就该跪着回话。”

章老夫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再没见过比徐嘉衍更有分寸的孩子，他说什么荒唐该罚的话……章老夫人缄默不语，静静地等着听徐嘉衍的后话。徐嘉衍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后，郑重且坚定的开了口：“孙儿心悦表妹已久，这么长时间以来，隐瞒心意，未敢回禀长辈知晓。今日因听闻徐宝华之事，孙儿才猛然发现，如今孙儿十五岁了，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纪，等再过上一两年，外祖母和大伯母定然是要为我的婚事操持的。可是表妹斩衰之期未过，外祖母是无论如何不会考虑到表妹身上去，且孙儿……”他收了声，稍顿了须臾：“并不是孙儿妄自菲薄，实是孙儿的出身门第，在外祖母眼中，未必配得上表妹。今日事后，孙儿定下心来思忖良久，想把自己的心意回禀给您听。”

章老夫人悬着的一颗心骤然跌落回去。她还当是什么事。也值得他这样大惊小怪，倒跑来跪着回话，说什么告罪不告罪的。徐嘉衍的确是心里没有定数，不晓得老太太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眼下他回完了话，半天也没听见头顶上有声音传下来，这才迟疑着缓缓又抬头望上去。却正好瞧见了老太太眼底的笑意。徐嘉衍略略一怔：“外祖母……”“你起来说话。”

他瞳中一震，诧异的确一闪而过。不过还是依着老太太所言站起身来，又顺着老太太手势，往罗汉床另一边坐过去。徐嘉衍少有这样拘谨的时候。章老夫人看在眼里，笑意更浓：“到底还是个孩子，方才回话时候，我倒没瞧出来你拘谨紧张，这会儿说完了，反倒怕了？”

徐嘉衍喉咙一紧：“孙儿是怕您生气。”

他低垂下眼眸，连声音都变得低沉。章老夫人眯了眯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徐嘉衍又看过去：“可是我……”“你又怎么样？”

他唇角稍微动一动，章老夫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摆手，索性拦先拦了他的话：“你出身不好？你父亲也是战功累累的大将军，你也做了咱们家里的表少爷，你母亲是高门贵女，哪怕你外祖家中如今是家道中落，可你的出身门第又输给谁去？你爹跟着映映的父亲南征北战，说是左膀右臂，实则情同手足。你娘跟瑶瑶是手帕交，年幼时候没少凑在我跟前撒娇卖乖。你来家里的时候十岁都不到，我看着你长了这几年，家里头又是如何精心教养你，你怎么不配了？”

章老夫人语气不大好，显然是为徐嘉衍那样的态度而不满：“再者说，你那点心思，真当能瞒得过家里头不成？”

徐嘉衍一时之间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自己是知道的。先前有那么几回，他再怎么隐忍克制，也还是露了些痕迹出来。尤其是谢元姝那档子事之后。此刻叫老太太戳破，他面上多少挂不住，越发垂眸不敢与老太太对视。章老夫人的确难得见他有这样孩子模样时候，唇角又往上扬：“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