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梁广的时候,徐嘉衍让人去通知了胡副统领。两个人商量好的,把梁齐修的事情在今天一并处置了。既然是要做戏,那就要把戏给做足了,也做全套了,免得将来太原王氏察觉到什么猫腻,还要把这笔账真的算在梁广头上。徐嘉衍心里是清楚的。王家和梁广,孰轻孰重,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比的。所以要是王家真的来为难梁广,徐嘉衍当然也不会帮着梁广打发了。至于升王府中,连这些事情都未必会知道。到时候还是梁广自生自灭。徐嘉衍也不是很想看见那样的事情发生。毕竟现在得知的这些消息,算是他使了些手段,逼着梁广主动来告诉的。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样的事情徐嘉衍从来都不愿意做。那是小人行径。虽说他要走的这条路,也未必能一辈子都坦坦荡荡的做君子,他更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正人君子,然则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到底还是记在心里的。故而在梁齐修这件事情上,徐嘉衍的态度也很明确。要把戏做足了,梁齐修免不了吃些苦头。再者说了,抛开他要与梁广有所合作的事情不提,梁齐修本身也是有错在先的。赵媛媛的确受了惊吓,梁齐修也确实带着人冲撞了他们。在这件事上,梁广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毕竟如今梁齐修只是多吃一些苦头,既不需要丢了性命,甚至都不用遭更多的罪,对于梁广而言,这怎么不是最好的结局呢?哪怕是他出卖了王家。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安抚着自己,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出卖。·从徐家回了自己府上去,梁齐修还在养伤,刘氏惦记着他今日到傅清宁那儿回话的结果,便算着时辰一直在等着。这会儿听闻他回了家,匆匆迎出门来。等见着梁广神色如常,眉眼之间隐隐还能瞧得出几许释然,刘氏高高悬着的那颗心便霎时间落了地。她长松了一口气,问梁广:“都办妥了?”
梁广颔首说是,但在外头又不想多说:“先回去,一会儿与你细说。”
刘氏眉心微动,听他这意思,想是还有别的说辞,便就暂且没有再多问什么,跟着梁广一路回了上房院中不提。等到夫妇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刘氏心里有事儿,又有些许着急,便打发了屋里当差伺候的丫头们退出去,亲自服侍着梁广换了衣裳,又给他拧了帕子来净手擦脸。梁广这才有了笑意在脸上:“从没见你这样着急的时候。”
刘氏确实是笑不出来:“这样天大的事情,老爷笑得出来,我可实在是笑不出来。这也不光是为着大郎的缘故,咱们一家的前程性命,都系在这件事情上了,叫我如何不忧心呢?以往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我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就算真的有什么,老爷也都能应付的过来,哪里像是如今这事儿呢?老爷倒说的我像是多没见识一样。我原也不是非要着急上火,怎就要老爷这样来打趣我呢?”
事情办妥了,梁广心情也好,听了刘氏几句嗔怪的话,也并不与她计较,甚至比往日看她都要格外顺眼。她上了年纪,容颜不再,这样子嗔怪,难免有撒娇嫌疑。可偏偏一大把年纪来撒娇,最是叫人吃不消的,又不是他屋里那些娇滴滴的妾室们。只是今日梁广看她怎样都是好的。便搂着人,哄了两句。刘氏才放下心来,然后问他:“老爷又说事情都办妥了,怎么又说另有别的话要与我说?方才神神叨叨的,倒把我吓的不轻,还以为节外生枝,另有不妥呢。”
梁广摇头说没有:“只是大郎那里,得与你细说一二。”
刘氏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心便就又蹙拢起来:“大郎的事又如何?”
“总之徐家小郎君的意思是,未免来日王家找上咱们家的麻烦,毕竟这回他们在杭州城待了这么久,即便是过几个月再到太原王氏去说话,那王家又岂是善茬儿?”
梁广一面说,一面往罗汉床上歪了过去:“王家要真是回过头来翻旧账,保不齐查到咱们家头上来。真要是那样,叫谁来救咱们?霍家?升王府?还是那位徐小郎君呢?人家得了人家想要的,那里还管咱们的死活。所以这叫防患于未然。叫大郎吃些苦头,只当是咱们撕破了脸的。大郎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我再写封书信送去太原郡,请王家从中调停,别叫霍家再来秋后算账,与我清算什么。如此把戏给做足了,过几个月,就算徐嘉衍找到太原去,跟王家人再说什么,这也算不到咱们家头上来了。”
刘氏闻言长松了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原是为这个,那自然是使得的。原本就是大郎荒唐,在外头横行霸道,也确实该叫他吃些苦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且不说是不是一事无成,如今游手好闲,真养成个纨绔性子。我倒是盼着他能好好吃些苦头,等到这次事情过去,他也该长点儿记性,就当是买个教训了。反正要是能叫他以后别在外面这样荒唐鲁莽,也让他知晓不是有老爷在,他就一辈子安然无恙的。往后收收心,正经八百的去谋个差事,那才算好呢。”
梁广晓得她深明大义又识大体,不过还是怕她过分心疼儿子,得提前把话跟她说清楚:“不叫大郎在杭州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徐嘉衍的意思是,把他送到苏州去,否则关在我手底下,也不算是遭了罪的。既然做给外面的人看,总要叫人家真心觉得,郡主与诸位小郎君实在是逼咱们家太甚。而我要给太原写信,无非也是请人家出面,同苏州那边打声招呼,又要免得霍家秋后算账,也要多提点照顾着大郎一些,免得他在苏州那边牢里受什么磋磨。本身这些话,大家同朝为官,我打个招呼也不是不行。却非得要闹到王家人脸前去才行。夫人心里知道就行,大郎到底也不会真的吃太多苦头,一年两年的,叫他在苏州那边待着,夫人可别在心里埋怨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