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确实是应该要收好的东西。毕竟这是要证明她如今身份清白的,将来真的再要与人谈婚论嫁,这东西得用上的。虽然说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从皇后之尊到王妃,再到与颖王和离,无人不知的,就算有媒人登门来说,实际上也用不上这东西,不过应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她都还没有回到荥阳的时候,将来嫁人不嫁人的,都八字没一撇。不过郑氏心下还是动容的。她这两年在宫里过日子,其实无非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总要想着太后的心意如何,颖王的心意又如何。这母子两个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情,不能出错的。所以即便是她只跟裴钊生活了几个月的时间,相处的日子加起来甚至都可能不超过两个月,但是在郑氏心里,还是摸准了裴钊的脾气性情的。他不爱多管别人的事。从来都不爱。朝廷里的事情尚且管不过来,而且据郑氏所知道的是,裴钊那段时间里还忙着跟章太后斗智斗勇呢。毕竟要想着怎么把章太后的人给挤走,怎么从章太后的手里把所有的权力都拿回来。其实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笑。因为章太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持什么权利,要对裴钊做什么。如果她真的是贪恋权势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把天子宝印还回去的那么轻易。郑氏冷眼看着,作为旁观者,她看的一清二楚。章太后甚至都没有在朝廷里暗查什么眼线,而且朝廷重臣,也都是先帝留下来的那些人,她身边的那些心腹可用之人,不是不能提拔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过。所以是压根儿就没有过那种想法和意思。不然早把先帝留下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给换掉了,要职和重职上面,全都换上她自己的人,岂不是牢牢地把控着整个朝廷吗?就算裴钊亲政,他都很难从章太后的手里夺权出来。哪怕他是很有能力的天子,英明神武,只要当初章太后把朝廷弄得铁桶一样,水泄不通,那他就算想要苦心谋划,把权利弄回到自己的手里来,总也要个三五年,还得步步为营,小心运筹。如此一来,自然是难的很的。可是裴钊亲政之初就一切顺遂。也就是因为太过于顺遂了,所以裴钊才会在数月之后那么顺利的从金陵出发,御驾亲征。但凡说章太后当时给他设置了一些阻力,他都不可能做成御驾亲征的事情。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幅模样……不过说这些话也没什么意义。郑氏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确是觉得感动的。因为从来不管其它的事情的人,现如今居然连她身边的这点小事儿都考虑到了。连和离书这样的东西都要考虑的清楚。郑氏抿着唇,说知道:“我已经把和离书收的很妥帖,多谢殿下操心了。”
她说完了这个之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眼去看裴钊:“殿下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这些对于殿下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有很多事情,本身就是向死而生。这样说或许是不合适的,殿下听了也未必心里高兴。可是对于我而言,这样规劝殿下,也是我打从心里,最真实的,想跟殿下说的。其实在一年前的时候,我就很想这样子劝劝殿下了。凡事都要看开一些,只要看得开了,殿下心里面就一定能够更豁达,很多事情都会看淡了。人活一辈子,本就应该是这样子。时常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开怀一些,总要哄着自个儿高兴了,才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其实这话也对的。毕竟就应该是这样的。裴钊听了郑氏的这番话之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说了声也对:“这些话,其实你该早些跟我说。”
郑氏就也笑了:“那时候跟殿下说了,殿下也不会听我的呀。”
裴钊顿时无话可说。郑氏就是活的太通透了。其实以前裴钊也很好奇,她长在那样的高门里,从小接受的教导也严苛的不得了。所以她应该像是许多的高门贵女那样,一板一眼,最板正不过,作为闺中典范,最端庄娴雅不过。这样的女郎似乎总是最迂腐的,所以裴钊以前也不喜欢。不过后来知道了她那样的人品贵重,也晓得她是个最豁达通透的女郎的时候,裴钊就开始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今天才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她总是这样子开解自己。也愿意笑着去面对这个世界。无论人还是事。只要自己高高兴兴的,就永远都是最好不过的。裴钊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其实你说得对,那个时候你来规劝,我未必肯听。不过是现在许多的事情都想开了,才能这样子跟你说话。反倒要回过头来说你,你看,多不像话。”
“殿下也不用这样说,我生受不起的。”
郑氏垂眸下来,又换成了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今天能与殿下说说这些,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殿下还给了我这么大的恩典。我确实是无以为报,也不知道能为殿下做些什么,所以才想要规劝殿下几句。现在殿下肯听我说两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总算是我能为殿下做一些什么。”
她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从绣袋里掏了一只绣好的小香囊。“这件东西是我早就给殿下绣好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到殿下·身边来,我更换过里面的香料,都是安神最好用的,如今就要走了,其实这时候再给殿下送香囊也不合适,只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把它交到殿下的手里,总算是我对殿下的一点点心意。”
如果放在从前,这种东西裴钊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可如今见着这只青蓝色的香囊,竟然也很想把它带在身边。于是他递了一只手过去:“无妨,便是现在交给我,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