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香囊的确代表不了什么。意义虽说不同寻常吧。可是香囊这种东西,郑氏嫁给他有两年的时间,他身边有些郑氏手绣的东西,贴身带着,也无可厚非。而且现在两个人虽说是已经和离的,外面的人不在宫里,又不知道从前他和郑氏之间的感情到底好不好。也许伉俪情深,夫妻同心一体。正是因为如此,现在他被废了帝位,改封亲王,人人都知道他是要去颍州吃苦受罪的,那他现在这种时候选择跟郑氏和离,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的。毕竟是深爱过,才会这样为对方考虑。在宫里面的时候最起码是锦衣玉食,又有那个名分地位在,再不济,那也是中宫皇后。如今既然连这个名分都没有了,那不如说就放了她自由离去,最起码也不用一辈子困坐在颖王府中。一抬头就是那四四方方的天。此后的几十年时间里,所见的都是那些人,所做的也都是那些事。循环往复,再无例外。尽管是衣食无忧,更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对于天下不知多少的老百姓来说都是一辈子可望而不可求的。偏偏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那是最没有意义的生活。所以和离,在外面的人看来,并不是一定代表着不喜欢,没感情,闹掰了。也很有可能是爱的深沉,为之计长远。那种感情是很复杂的,三言两语并不能够说清楚道明白。就连裴钊自己也觉得复杂起来,看得并没有那么真切了。那么外面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那样透彻呢。裴钊把那只香囊攥在手心里,想了想,又低头看了两眼:“你针线做得很好。”
郑氏笑了笑,温暖又明媚:“这还算是生疏了呢,不过先前也练着手艺做了好几个,否则送给殿下的东西,要是那样拿不出手,也不成样子。我知道殿下·身边的东西,身上用的一事也物,都是极精细的。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不会例外的。所以做的时候只能更加用心,免得不入殿下的眼,就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给殿下的了。”
她声音是最温柔不过的。像极了她这个人。也确实是郑氏这样的人会说的话,会做的事。其实她总是这样滴水不漏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什么事情叫郑氏做起来,都会觉得舒心,而且确实是通体舒畅。因为郑氏就是这么一个人。实在是不知道她家里怎么把她养的这样好的。裴钊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过也不重要。太后的话少有那样朝令夕改的时候。唯独的几次,要么是在霍锦虞身上,要么是在傅清宁身上。横竖是不会在他的身上出现这样的事情的。裴钊也从来都不敢奢望。那确实是痴心妄想。因为从来都不指望,所以也就不会有任何的失望。但后悔这样的情绪,来的莫名且突兀。裴钊面色一沉,那只香囊越发在他手心里握的紧:“挺好的。你总是这样心怀着最大的善意。”
毕竟他从前对郑氏一点儿都算不上是好。郑氏似乎也从来都没有要跟他计较什么。不是懒得计较,而是真的不想。她是最心宽,也最心善的人。愿意包容,也愿意体谅。哪怕别人对她总是怀着最大的恶意,郑氏也能够以德报怨。所以说到底,郑氏这样的性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吧。本来这样的性子就是有好有坏。最善心,但是也是最容易没有什么主见的。别人说什么她都很可能会心软耳根子软。不过她自己拿定主意的事情,别的人也很难轻易地改变掉。所以说到底,利大于弊吧。只能说还是从前裴钊对郑氏心存成见。因为打从一开始就不待见郑氏,所以怎么看她都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说不是好人。就是她不是裴钊从前喜欢的那一种人。裴钊喜欢的……他喜欢的大抵还是那种娇滴滴的,性子很软,不会太过一板一眼,更不会是那种很端着的小娘子。活泼伶俐,是最欢快不过的。给人带来的是无限的欢愉。只要陪在他身边,他都觉得是最快乐的事情。现在似乎又不那么想了。郑氏这样坐在他的面前,他再想想他没能得到的顾氏,两相对比之下,好像……似乎也是高下立判。裴钊抬手在眉心捏了捏:“往后什么都好好的,不过只怕你就算有什么,我今后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你真的要有什么不好的,总有人会帮衬着你。”
他说到这里,才抬眼看过去:“过些日子母后会给你另行推恩封赠之事,但眼下不成。才刚刚和离,就贸然给你推恩,在外头人眼里看来,不像话。母后也是这么说的。反正得过阵子。等到时候你得了朝廷的封赠推恩,就算是家里面也觉得你这样子和离之后回家去有什么不妥的,看在你身上的封赠的份儿上,也不敢太过放肆的。而且我也回禀过母后,要是你往后真的有什么不好,请母后看在你从前也总算是尽心侍奉,且对她又一向很恭敬孝顺,无论如何还是护着你一些。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虽说是不中用了,母后对我也未必还心存什么仁善之念,但总归已经这样子了,这也是我最后的一点请求。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没有做错过什么的。只能说这两年时间,这段婚事,是我连累了你,你是无辜受到牵连的那一个,所以回护你一些,母后也是肯的。”
毕竟当初是父皇和太后选中的郑氏。若说牵连,那也是父皇和太后两个人把郑氏弄得如今这样子。既然是这样子,那护着郑氏一点,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无非是怕她回归本家之后,郑家的人对她并不好。裴钊与她和离,是希望她今后过的平安顺遂,也不是为了把她送回荥阳本家去受苦受委屈的。要是真的回家去受委屈,那还不如跟着他去颍州王府。至少在王府里,没有人敢慢待她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