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第二日的申时。 匡左和匡右兄弟家的那个土灶的四周,再次飘起饭菜的香味。 何文鼎、陈大、赵五、钱六以及匡左匡右等人均围着这土灶忙个不停,有坐于土灶前烧火的,也有蹲于地面持刀切菜的,更有半弯着腰掌勺烹煮的…… 连续数日均于此时辰准点飘香,这自然并非匡左与匡右兄弟家的晚饭时间,只不过是因朱厚照的到来而临时出现。 在众人忙碌之时,朱厚照和那匡叔、匡婶仍如先前那般,站于不远处旁观。 只听得那匡叔开口道:“少爷,等会日头下山,天就黑了,又要过一日……” “少爷,你已经住了两夜。”
匡婶却说道。 “匡大叔、匡大婶,我在这里烦着你俩了吧?现在要赶我走了么?”
朱厚照听得笑了起来。 匡叔和匡婶几乎同时摇头,匡叔更道:“少爷,我二人怎会赶你走。”
说真的,这匡叔和匡婶当然不想朱厚照走。 自从前日朱厚照突然出现,他们不仅顿顿可饱腹,而且还有免费的劳力可用,这般的好事去哪里找? 须臾,那匡叔已经轻叹:“但少爷迟早还是要走的。”
“少爷,你在这里待得越久,我俩越舍不得你。”
匡婶也“唉”了声。 虽然他们没有多少见识,但也能猜测朱厚照是因某些事情暂时留在这里而已,那离去自然只是迟早之事。 “待到离开的那一日,我亦会舍不得你二人。”
朱厚照嘴角一扯。 匡叔和匡婶神情顿时有些黯然,虽然他们和朱厚照相处时日甚短,但已有些不舍。 沉默了片刻,那匡婶开口道:“少爷,那你什么时候会走?”
“这个说不准,可能是二三日,也可能是十日八日……”朱厚照略一沉吟,才缓缓道。 匡叔和匡婶互望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这少爷在这里住上瘾了? 在两人的愕然之中,朱厚照又道:“匡大叔、匡大婶,你俩别嫌弃才是。”
匡叔和匡婶听得连连摇头,匡叔更道:“少爷肯住在这里,我们求也求不来,又怎会嫌弃……” 朱厚照嘴角带笑:“你二人肯定奇怪,为何我迟迟不走?”
匡叔和匡婶齐齐点头。 “我答应匡左和匡右的事还没有眉目。”
朱厚照又道。 “少爷,你答应他两兄弟什么事了?”
匡叔迟疑了片刻。 匡婶满眼好奇地望着朱厚照。 朱厚照笑了笑:“匡左和匡右,没有和你俩说过?”
匡叔和匡婶均摇头。 “让你们过上不一样的日子……”朱厚照模棱两可地应道。 匡叔和匡婶对望一眼,这是匡左之前所说的以后过上好日子? 但像他们这样的小灶户,想过上好日子又怎可能呢?恐怕只是少爷安慰匡左和匡右那两兄弟而已。 迎着两人迷茫不已的目光,朱厚照又道:“东台场很快会和以前不一样,你们的日子也会不一样。”
那匡叔和匡婶听得又对望了一眼,这少爷为何说东台场将会不一样? 朱厚照仿似知两人之意,轻笑了声:“那怕我如今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等着看便是。”
匡叔和匡婶顿时无言。 过得一会,匡叔却道:“少爷,你住在这里太委屈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你俩能住,为何我就不能住?更差的地方我亦待过。”
朱厚照微摇了摇头。 见得那匡叔和匡婶似乎不相信,朱厚照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荒山野岭算不算?”
匡叔和匡婶愕然。 “此处起码可以挡风遮雨……”朱厚照嘴角一扯。 正在此时,一名护卫急奔而至,口中更说道:“少爷,瑾爷他们来了……” “居然踏准饭点过来?那带他们进来吧。”
朱厚照“哦”了声。 仅过了一小会,进来的不仅有刘瑾,还有王璟和牟斌。 及至朱厚照跟前数步,三人已朝着朱厚照躬身行礼,口中齐齐唤道:“少爷……” 朱厚照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匡叔和匡婶虽然曾经见过牟斌及刘瑾,但王璟对他们来说,自是陌生面孔。 匡叔瞥了一眼王璟,竟朝着朱厚照问道:“这位也是来找少爷的?”
“正是。”
朱厚照微点了点头。 匡婶却问道:“少爷,是家里又派人来找你了吧?”
王璟见得朱厚照和灶户如此熟络,心中自是奇怪,但此时此刻又不好出言问询。 朱厚照嘴角带笑:“他可不是我家的。不过,他是位官老爷。”
官老爷?匡叔和匡婶听得一惊,这身穿布衣既然是官老爷,怎么还唤少爷?而且似乎还很恭敬的样子?少爷又是什么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他们心思,瞥见二人惊愕的表情,只以为他们畏官,随即安慰道:“匡大叔、匡大婶,他如今没穿官服,便不能算作官老爷,你俩无须怕他。”
王璟似有些明了,也说道:“老夫唐突打扰,还望两位见谅。”
说话文绉绉的,果然是官老爷的模样。匡叔和匡婶勉强笑了笑,也不知如何开口。 王璟也不以为意,只站于朱厚照跟前静待。 稍顷,眼见何文鼎等人几已将饭菜烹煮完毕,朱厚照出言问道:“王大人,用过晚饭没?”
王璟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那就一起吧,定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朱厚照笑。 王璟躬身应道:“老夫求之不得。”
他今日刻意早来,本就有一尝这晚饭之意。 过得一会,待到何文鼎端来饭菜时,王璟却满脸愕然。 他双目盯着站于旁边的牟斌,似乎在说,你所说的不错就是这样? 牟斌迎着他的目光,却笑而不语,双手端着碗筷,嘴巴默默嚼着饭菜。 王璟盯着手中之碗片刻,又望向朱厚照:“少爷,这里似乎没什么吃的,可要让人送些过来?”
“暂时无须……”朱厚照摇头。 王璟只得点头应诺。 用完这顿略显独特的晚饭不久,王璟已随着朱厚照、牟斌及何文鼎等人,去到一间几乎空无一物的厢房。 “王大人,今日又来,难不成遇到棘手难题,无法区处?”
朱厚照问道。 王璟躬身应道:“少爷,已过了一日有余,仍无灶户前来分司申诉受到不公或欺压。”
朱厚照听得却波澜不惊:“为官者反复无常,一时之间,他们自然不相信。”
王璟轻叹一声,稍顷才问道:“那为何此番仍要慎而重之?”
“若不做,又如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