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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满树,人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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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中有一棵桃树,是公子的母亲种下的。桃花在阳春三月开放,淡淡的清香飘荡在宅子里,沁人心肺。我将桃花摘下,研磨出汁,将手帕浸在桃花汁中,而后在手帕上刺绣,我的绣工不好,绣出来的形状千奇百怪,公子不嫌弃,无珂会打趣我。仲夏时,桃子成熟,公子坐在桃树下品茶,而我与无珂在树下吃着桃子,公子望向我时,嘴角是淡淡的笑意,那段时日虽平淡,却也是公子一直所期盼的日子。我十一岁时,宅子里出现了一个女子,她一袭皎白长裙,一对水弯眉衬得她气质清冷。她神色淡淡地与公子坐在桃树下,谈吐儒雅,握着茶杯的手指纤细,看见我时,眼睛闪烁了一下,又继续和公子交谈着,只是那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瞥向我。公子瞧着我,为我解释道:“阿满,她是苍梧国的医仙医春眠,日后会待在宅子中……”我细细听着公子的话语,随后低下眼眸候在公子身后,不再言语。自从医春眠出现后,宅子里的仆人常常会将我拉到角落里,碎嘴着:“阿满,你说医姑娘会不会成为公子的夫人啊?”

“我听说,这医姑娘啊,是公子的心仪之人呢?”

“真的吗?”

我未说一言半字,只是看着她们八卦的神情,也只是细细地听着。“阿满,若医姑娘以后真成了公子的夫人,你怕是要避嫌了,公子待你……”有位仆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胆小仆人捂着嘴拉走,走远时才低声骂着那个多嘴仆人。我不懂,也不明白。我询问无珂:“医仙姐姐会成为公子的夫人吗?”

无珂听见这番话时,微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把玩着手中的暗器,意味深长地说道:“阿满,公子的夫人不会是她,但你确实要和公子保持些距离了。”

距离?我并不知道何为避嫌,何为距离?我只知晓,若是公子需要,我可以去做任何事。不出几日,那日与我交谈的仆人凭空消失不见,我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医仙姐姐都会循着空隙为我把脉,随后捧着我的脸,痴痴地道了句“真像”。无珂待医仙姐姐也算是恭敬,不会刻意寻她的麻烦,也不会拦着她来为我把脉,只是眼里有一丝敌意,我不知晓他的那丝敌意从何而来,也没有询问。自从医春眠出现后,公子哪也没让我去,只是让我待在身边,公子则在一座座宅院中杀人放火。我坐在青瓦房顶上,看着公子的动作,动作犀利有劲,见血封喉,丝毫不留情,那血染红了公子的蓝色长袍,血溅在公子的脸上,血顺着公子的脸庞滑落。公子不顾身上的血腥味,飞身坐在我身旁,与我一同看着天上的明月和星星,公子的眼里是我蹩眉的模样。公子似乎不太愿意我与那医春眠关系太过熟络,却又抵不过我身体上的缺陷,那微弱的痛感将我困在了公子的身边,让我习得身法武功却无法为公子办事。而那医春眠有意想教会我人情世故,我不为所动,也无兴趣。前些时日公子得知到了一个消息,次日即刻启程,临行的前一日是上元节。街上挂着明亮的灯笼,挂件物品琳琅满目,商贩的吆喝声,夜空中被孔明灯点亮,河道边熙熙攘攘挤满着人,大小不一的花灯顺着水往远方游荡。未出阁的小姐姑娘在首饰摊前挑选着玉镯和发簪,俊朗公子握着手中折扇猜着灯谜,眼睛亮闪的孩童惊奇地看着皮影戏,河道上的游船里美酒佳肴。公子怕我冲散在人流中,伸手握着我的手,很紧。子正,天上的孔明灯被绚烂的烟花代替,我跑出厢房,手里把握着阁楼的木栏,仰头看着夜空那绚烂的烟花,烟花在空中一个一个炸开,都是不同的颜色,很美。我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公子何时来到身旁都不知晓。公子盯着我的面容,在烟花炸开的那一瞬间,轻声道:“阿满,我心悦你。”

可那烟花太耀眼了,我直直地盯着夜空的烟花,迟迟没有回神。此刻我在梦中,听到了那句话。等我从梦中醒来时,我成了苍梧国的公主苍雪满,医春眠回到自己的府中,苍梧国的医仙又回来了。没有人在乎我这个突然回来的公主,包括苍梧国的皇帝和皇后,他们没来看过我一眼。我的宫殿在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当我站在这偏远宫殿的门口时,我看见里面的宫女正在清理着杂草,小太监挖着枯干的树木,这场景可想我有多不受宠。可那皇帝偏生派重兵在我的寝宫周围巡视,我仔细观察过,光是巡视的重兵就有六队,两个时辰替换一次。自打我回到苍梧国后,宫外的消息我一概不知,我连这小小的宫门都出不去,与我相识的医春眠在我身处皇宫中时,她再也没出现过一次。每日膳食是由一个小宫女拎着食盒,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走向我,随后小声的唤回我游神在外的心,小宫女将美味的菜肴摆放整齐后,会退出宫殿外,半个时辰后再回来收拾,连我向她打听消息的机会都没有。宫殿外巡逻的重兵,身旁的无人伺候,我多少是有些像是牢笼中的囚犯了。宫殿里新栽了一棵桃树,枝干抽了待放的花苞,树下放了台石桌,如同公子的那座宅子里一样,睹景思人,我坐在石桌旁,挽起衣袖,手臂上的伤长出了粉嫩的肉,再过些时日,便又恢复如初了。后来皇后派来教习嬷嬷补习着我这些年来缺失的规矩,谈吐、行止、端庄,一步步来,这是很长一段时日的折磨。包括识字习字,还有情爱。我本只是个孤儿,被公子捡来的孤儿,如今学这般,倒是难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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