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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满树,人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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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了一场梦境里,是我被公子捡来的那年,和那九年的时光。被公子捡的那日是冬日的大雪天里,我穿着粗布褴褛的衣裳,蜷缩在破败寺庙的墙角处,身上盖着干燥的稻草,头发杂乱如枯草,冷风呼啸的刮进破败的寺庙里。我颤抖着手往身上又盖了一捆稻草,困意越来越重,我强撑着精神,看向一旁破碗里发霉的馒头,肚子恰时的叫了。“咕噜”我伸手想将那个发霉的馒头拿起,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那个不能再吃了,小姑娘,吃这个。”

我艰难的转头看向出声的人,是个小公子,看着个子面容像是比我年长几岁,那双温柔好看的眸子映在我的心里,手心里是个冒着热气的饼子,上面还有肉末,我咽了咽口水,迷茫的看向那个人,等着他的话语。“跟着我怎么样?”

他倒是直接道明自己的目的,而那时的我也并不知晓自己做的决定会改变我的一生,我没有回答他,很是困难的点了点头。还没等我接过那块饼子,我就晕死在了稻草上。“别怕,阿满……”他怎么会知晓我叫“阿满”……铜镜中倒映出一个瘦得脱相的面容,不好看,我蹙眉时,镜子里的人也跟着蹙眉。身上的衣裳摸起来滑滑的,形容枯草的头发也变得顺滑,梳成一个好看的发髻,木簪是我看着那个小公子亲手为我刻的,还不小心伤到了手指。那一滴血滴在我的手上,很烫,不好闻,我皱着眉用指腹将它擦去,小公子弯着眉眼笑我一副老成模样。小公子笑的时候,脸上有一对小酒窝,睫毛长长的,很好看。“阿满,日后你就跟着我,可得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

小公子摸着我的头顶,柔声道。我没有被养得白白嫩嫩,脸是有些圆。我央求着小公子,“公子,阿满想学。”

这确实不像是央求人的语气和态度,可小公子没有不满,带着一群贴身侍卫对练,而我坐在台阶上观摩着他们的身形和身法弊端,心里一遍遍地想象着。那群侍卫会一点点的指教着我,年长的侍卫会把我当成他们的女儿般对待,年轻些的会把我当成妹妹,可他们不会教我人情世故,他们只是说:“阿满,公子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阿满,看好,这个动作应该这样……”“动作要快,眼神要犀利,与人打斗时要观察身边的动向……”“阿满,你只需要信公子,旁人可不当回事。”

小公子没让我去看他们办事的场面,但又从未拦过我,他们去办事时,会悄悄地带上我,会安排一个人护着我,而他们会在前方厮杀。我心里对他们有一丝感激,这些场景让我误以为,我这一生都会这样守在小公子的身边,可我错了。小公子的身边出现了叛徒,信息泄露,好几次小公子带着我死里逃生。那些人,便是那群侍卫中的人。我每次都偷偷的去看被处死的侍卫,第一次看时,那鲜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我皱着眉挪了挪地方,挪到风口处,风会将血腥味冲散。可阴暗潮湿发霉的地牢里,没有风。腐烂令人呕吐的气味,烧红的烙铁贴在满是伤口的皮肤上,滋滋作响。削皮剔骨之刑,是给犯人打上麻药,让犯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削掉,身上的骨头一点点被剔除,药效会在行刑的过程中失效,犯人的叫声悲惨凄厉。那血味在地牢里久久不散,红眼老鼠会在犯人死后啃食他们的尸骨血肉,咯吱咯吱作响。夜里我便梦魇了。那些死去的侍卫化作恶鬼,将我围在一个角落,啃食着我的血肉,我的死相可称死不瞑目,双眼瞪大,血水流出……我是被吓醒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有一种心悸的感觉。“阿满可是梦魇了?”

小公子将我抱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嘴中喃喃自语着,像是在安抚着我的内心,小公子的声音很好听,我依偎在小公子的怀中睡着。之后的每一日,我都会去看被处决的犯人或侍卫,每日夜里都会被梦魇吓醒,而后在小公子的怀里睡着。有一个侍卫在被行刑时,口吐着鲜血,那沾满血的手里有一个翡翠石,用邻家兄长一样的口吻,念叨着我:“阿满,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放在阳光很耀眼。”

“阿满,别怨公子,是我们贪恋了权力钱财。”

我凝视着他清澈的双眼,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我慢慢地伸手接过他手心里沾了血的翡翠石,在我视线里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了一句“真好”,便永久的睡去。红眼老鼠没有跑来啃食他的血肉,只是躲在臭气熏天的血水里,往我这看着,它们不敢过来。我让人把他找了个风水宝地埋了,小公子给他刻了个碑。那颗翡翠石被小公子轻捏在手里,透过阳光看,一片翡绿,十分耀眼。“阿满,他们都走了,你可会背叛我?”

阳光从小公子的背后往我这洒来,地上的白雪融化了些许,我注视着小公子身后阴暗的影子,轻轻摇了摇头。小公子的身边是危险的,身边的侍卫一个个背叛了小公子,皆是为了那一丝看不见的利益。我只要足够强大,我就能一直护住小公子的安危,无论小公子的身边有多危险,我都要待在小公子的身边。那颗翡翠石被公子镶嵌在一只发簪上,赠送予我,我把那支发簪保留在一个小匣子里,那里面都是那些侍卫留给我的东西,也是公子亲手一件件刻出来的。公子待我是极好的。后来,那群贴身侍卫就剩下了无珂一人,或许无珂也曾有过一丝背叛之心,也许那种想法只有一瞬间,然后消散。无珂为公子办事时,是不讨厌血的,不办事时,他最讨厌血。无珂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妹妹,将自身本领教给我,护着我,会带着我去烟花璀璨之地,看夜空中的烟花,一场烟花成了我眼里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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