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想要被社会普遍接受,就需要进行传播,而知识传播最迅速有效的途径,就是办学。 此前丁宽在自己的体系内,已经建立了小学堂,主要是识字和基础数学教育。丁宽另外又支持郑玄办私学,这个属于经学体系。 现在丁宽觉得时机成熟了,有要开始办学了,这次要办的就是真正的技术类学校了。而且要办的还不会只有一所。 丁宽第一个要办的学校是农学院,这个基础最好,丁宽的农书已经刊行天下十年之久,自己有很多农庄,又大规模屯田,无论是知识体系,还是师资力量,都是比较完善的,兴办相对比较便利。 丁宽第二个要办的是医学院,这个主要是要依靠华佗。丁宽的军队之中,早就有医疗官的设置,这么多年来,这项制度下,成千上万的兵士得到了医疗救治,极大的降低了麾下兵士的折损率,获得了全体麾下将士的拥戴。 这些年,在丁宽的支持下,华佗不但收了很多徒弟,也已经系统的编写了医书,丁宽专门找华佗商量过要开设医学院,把医学作为一个专门的学问来传播。 这时的医生还不是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是属于低等的匠人阶层,医生更没有大夫、郎中等尊称,而是被称为医工,是与乐工、歌姬一样的贱籍。 丁宽告诉华佗,他不但要办医学院,还要大幅提高医生这个职业的社会地位,未来适当的时机,就会进行医生从工匠籍改为良籍。 丁宽的一番话,说的华佗一顿嚎啕大哭。两人相交已经二十年了,这些年丁宽一直在支持和鼓励华佗。华佗如今总算可以看到明确的未来了,自然是要全力办好这个医学院。 丁宽要办的第三个学校,就是军事学院,这个学院丁宽早就想办了,也进行了一些小规模的尝试,但以前时机不成熟,一直没有办法规范化的进行。 此前丁宽官职不够,而且一直在四处征伐,居无定所,只能把马超、芮良、赵云、庞德、张辽等年轻人带在身边进行教导,而在教导这些小将的过程中,丁宽也系统性的总结了军事知识的各个方面的,形成了系统的教材。 丁宽要办的军事学院,可不止是研究如何行军作战,几乎所有与军事相关的内容,暂时都会放到这个军事学院之内,就包括丁宽现在准备推广的自然科学知识体系。 早在当年丁宽回扬州守孝之时,丁宽就秘密设置了一个工程营,这个工程营其实早就投入巨资在搞各种技术的研发,包括丁宽推出的龙骨海船、指南针、骑兵三件套,都是出自这个工程营。 这个工程营一直是丁宽麾下最核心的单位,规格极高,权限极大,保密性也最强。工程营的统领,就是丁宽的族人丁鹏。 在丁宽没有真正崛起之前,丁鹏就是最早追随丁宽的人,极受丁宽信任。当年潜伏在冀州,暗中盯紧太平道的,就是这个丁鹏。黄巾覆灭之后,丁宽就把丁鹏调回了扬州,负责工程营这个核心部门。 别看丁鹏在外界名声不显,甚至很多投入丁宽麾下略晚的将领,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在丁宽早期的队伍之中,没有人敢轻视丁鹏,从马腾、朱治以下,见到丁鹏,都要和丁宽一样,老老实实叫一声鹏叔。 丁宽现在已经是车骑将军了,又有了自己控制的根基之地,工程营的存在也可以开始公开化了。虽然工程营内的很多技术,仍然会严格保密,但这次丁宽就准备把工程营彻底并入到军事学院之内。 这样,就可以把要推广的自然科学体系,与强势的军事部门紧密联结起来,可以给予这个初生的知识体系,足够的保护,调动足够多的资源进行孵化,未来随着诸多技术民用化,这个体系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大。 而当这个知识体系真正的成熟起来,就会与越来越多的利益集团息息相关,逐渐有了自己发展壮大的持续生命力,成为与士人相抗衡的一股巨大力量。到那时,即使士人集团反应过来,再想打压自然科学体系,难度也会越来越大了。 秦朝焚书坑儒也没能彻底断绝了儒家道家的传承,等到自然科学体系真正成长起来,士人集团就更没有能力,再对自然科学的发展进行全面压制了。 说起来,士人集团也好,儒家思想也罢,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其存在本身是有积极意义的。 按丁宽的理解,儒家思想,就是一套以道德舆论为标准的,自律性管理体系。而法家思想,是一套以律法为标准,以官府强权为工具的,他律管理体系。 儒家的这种自律性管理体系,相对于法家的他律管理体系,最大的好处就是,社会的管理成本要低的多。治理天下,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很多的时候决定一个政策取向的,不仅仅是对错,还有成本考量。 尤其是在两千年前的大汉,各种技术仍然十分落后,对天下的技术性管理能力相当低下,技术性管理的成本极高,这种条件下,儒家思想自然就更容易被当权者接受,并奉为圭皋。 儒家思想本身,作为一种哲学体系,是有很多先进之处的。问题出在后人的解释和运用上,所谓我注六经、六经注我,后世的儒家思想,其实已经被阉割改造的不成样子了。 而那些当权者,为了降低社会管理的难度,一直在用阉割过的儒家思想,拼命把社会结构进行简单化,对社会的多样性进行全面压制,才是造成中国的两千年封建王朝时代,一直在原地踏步,发展缓慢的原因。 丁宽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开放性的,能够自我不断改良的社会体系,而不是一个封闭的,内缩的,注定日益腐朽的家族王朝,所以丁宽一直以来对士人是又拉拢又打压。 为了减缓自然科学体系与士人的冲突,丁宽不仅同时开办三个学校,还把自然科学相关的内容暂时藏在军校之内。而且回到青州之后,甚至把自己的治所从齐国的临淄,迁到了靠近大河入海口的乐安国寥城。丁宽新建的几所学校也建在这里。 丁宽的几所学校,投入的资源不小,但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宣传。这几个学院教授的都是比较务实的内容,甚至是很多士人所不屑的知识,因此并不需要在士人中争抢生源。 丁宽几所学校的生源,主要来自社会的平民阶层,连所谓的寒门出身,数量都不多。丁宽在自己体系的内部,已经推行小学教育多年,这些已经能够识字、有一些数学基础的平民,就是丁宽几所学校的主要生源所在。 而很多从军中退役的兵士,之前已在军中读过小学堂,也有机会进入这些学校学习新的知识,然后再进入丁宽的体系,成为骨干的力量,这就是丁宽要建立的人才培养机制。 士人要用,但不能依赖。而且士人的培养也不需要丁宽去操心,这么多年下来,丁宽的治下已经不缺乏士人,甚至士人已经有点比例太高了,需要丁宽培养其他团体来进行平衡。 两年之前,丁宽去拜访了郑玄之后,郑玄的私学已经开在了临淄。有丁宽从东观弄出的藏书为诱饵,有郑玄的名声威望做招牌,有陈纪这个颍川名士的全力支持,丁宽远征辽东的这两年,郑玄的私学发展的极快,学生规模已经达到数千人。 不时还有其他州的大儒前来与郑玄交流盘桓,也经常在这个私学之内,进行不定期的讲学,甚至很多饱学之士在郑玄的邀请之下,彻底留了下来,做了学院的授课博士。 丁宽治理之下的青州,整体比较和平安宁,百姓虽然距离安居乐业仍然有差距,但至少能够解决温饱,在汉末的乱世之中,已经是难得的安居之地。 在这种轻松平和的氛围之下,临淄已经成了真正的人文荟萃之地,很多其他地方的学子,慕名之下,纷纷不远万里,千辛万苦来到临淄就学。 一时之间,青州显现出一种与其他州郡完全不同的欣欣向荣迹象,颇有些中兴之势。而丁宽也就借着这股兴旺的势头,大肆招纳人才,充实他的车骑将军府体系。 甚至很多人才,被他从青州,输送到了平州,去充实这个新拓之地的管理机构。别看平州偏远,但却是丁宽极为重视的核心地界,在聪明人眼里,到平州为官,可不是被流放发配,反而是更容易出成绩的终南捷径。 士人聚集,看起来欣欣向荣,但负面的问题同样不会少。人类一思考,就爱打嘴炮。临淄这个地方,聚集的士人太多了,自然也就不会缺少人高谈阔论,针砭时弊,卖弄才华。当中固然有些真知灼见,但更多的却是浮躁的夸夸其谈。 丁宽要办的是实事,临淄这么多士人形成的舆论,可以偶尔利用一下,但却没必要太过当真,更没必要被这些士人的舆论牵着鼻子走。 丁宽作为穿越人士,对这种舆论的作用认知还是比较深刻的。所以才把治所彻底搬出了临淄,把这个城市干脆留给那些士人去玩吧。 为了不让青州过于畸形,丁宽也同时在给扬州和豫州去信,鼓励颍川士人和扬州士人同样积极的推动私学,与青州的私学展开竞争。 这种竞争,只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也是对政权的稳定有所助益的,任何时候,一家独大,垄断资源和利益,都不会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