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尚在济南府垂死挣扎的张怀芝，陈天华已不将他看成什么威胁了，十数万大军蜗居在济南府到胶东半岛，这一狭窄地带，单是如何解决生存问题，就够他们头疼了。能保持多大战力，还真是值得怀疑的事情。当初自己在煤广自治区，竭尽全力，想尽了办法，也养得起浙军的三万人马。十几万大军，更何况还是一个被打残的地主，地方财力几近枯竭，境内烽火四起。陈天华已经在筹划着消灭张怀芝之后，进攻胶东半岛所面临的问题了。当然是跟东洋岛国的驻军，威海海军基地，德国在胶东半岛的驻军等问题。目光应该再转向中原了，先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还是趁热打铁，直捣腹心呢？这是一个值得好好想想的问题。陈天华以军事手段逼迫各地军阀就范，主要是希望瓦解袁公的北方势力，若愿意坐下来谈判，这就是目的。在莱芜县城，许云媛也赶了上来。看到她那辆特制的防弹马车之时，陈天华颇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武昌那头出了什么事？”

陈天华表情有些严肃。许云媛摇摇头，“那边一切都还好。”

“沪军陈琪美有啥动静，李三公子现在干啥？”

陈天华一针见血，说明他心里也一直在放心不下。“我这次过来，一方面是为了军调司在鲁东南设点布局，另一方面，主要是跟你谈谈沪浙状况。”

“嗯，你说。”

“一个礼拜之前，我的人发现章川出现在沪地，而且粤军有代表也来到了沪地，想必是来跟陈英士洽谈，具体内容不详。”

许云媛低声道。陈天华微微有些动容，“哼，陈英士终究是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毫无自知之明，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是啊夫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谦让，没有去压迫他，让他喘气自省，他倒好，觉得是心安理得，你几次传话过去，想跟他见面谈谈，他置之不理，而且还认为你是忌惮他，甚至有些怕他。”

许云媛乘机加油添醋地数落，她对陈天华的一再谦让，心里早有微辞。不过，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陈天华不动沪军沪地，一方面顾及到昔日兄弟情谊，另一方面，就是沪地的特殊地理位置，六国租界，加上周围都是洋行，或洋人合股的工厂企业，一旦燃起战火，洋人干涉，就会让事情很难办。可目前粤地也蠢蠢欲动，加之不安定因素的浙地李品璋，当然，还有幕后的东洋人，让陈天华的眉宇紧锁。“我们在沪杭都布置了大量眼线，但章川在这两个地方还是出如无禁，甚至让我们一无所知，那我很担心一件事情。”

许云媛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天华，眼神之中却透露出一股忧虑。陈天华也握紧了拳头。许云媛的担忧他也想到了，能在军调司刻意布置之下，还能成功瞒天过海的话，在如今沪杭两地，应该是陈英士、李品璋和东洋方三者已经联手了。以汪其正和叶茗烟在沪杭两地的谍报力量，一旦联手，是可以屏蔽掉许云媛军调司的势力。“你担心陈英士与李品璋和日谍，这三方有什么勾连？”

“不光是三方，现在是四方，下一步就是五方。”

许云媛点点头，沉声道：“夫君，现在沪上陈士英与杭州李品璋，和东洋人之间的勾连，已是毋庸置疑，关键是粤地的海外会党势力，现在也插足进来，然后，更让人后怕的是，这四家联合体，很有可能，跟北方袁公也暗中勾搭上了，你成了众矢之的。”

陈天华闭上双目，靠在车壁上，思忖片刻，“沪杭粤三地跟东洋人勾连，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这三家都能东洋岛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合作，但他们跟北方袁公之间，双方思想理念上有很大分歧，又怎么可能在一个锅里舀饭吃呢？”

“请别忘了，他们双方都有一个后台老板，那就是东洋人，现在北方袁公，随着战场上节节败退，那更是得依赖东洋人，杭粤两地与东洋人之间的关系，不用我说，你比我还清楚。”

许云媛咧嘴一笑，沉声道：“要说关系生疏的，应该是沪军陈英士，可现在陈英士的心腹，内务处长是汪其正，而汪其正跟叶茗烟，俩人以前本身就是情人关系，陈英士他并不傻，他想要翻身，脱离你的包围圈，也只能依靠东洋人。”

陈天华沉默不语。许云媛分析得非常透彻，句句戳在他的心窝子里。这里面最让他为难的，就是李品璋和陈英士俩人，他现在总不至于对他们刀兵相见吧，或者说，他们现在还没有公开叛逆，双方那层纸没戳破之前，总还得维护颜面吧。还是老一辈人的颜面摆在那。说一千道一万，他现在军权在握，也不怕任何人，李品璋和陈英士想要反目，必须得考虑后果。许云媛看着陈天华那自信眼神，心里稍稍定了一些，但仍是脸有忧色，“夫君，北方袁公最擅于布局，还有东洋人，现在五方联手，咱们不得不多加防备呵。”

陈天华沉思片刻，“你这次鲁省网点布置得如何？可发现有什么诡异之处？”

许云媛摇头，“倒是没有，一切正常，在胶东半岛，我们发展了一支力量，头领叫郭涛，是我们的暗影，他手下有三千余人马。”

“不错！”

陈天华赞许道：“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生存发展下来，这个人将来可以重用。”

许云媛笑道：“嗯，前些日子张怀芝还去拉拢他，被他趁势敲了不少的装备，这个人，的确很机灵。”

“这支人马暂时不要轻易动用，先藏起来！”

陈天华道：“其实我倒不担心北军会玩什么花样，我最担心的是，在跟下来围歼张怀芝和胶东半岛的战斗中，出现突发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东洋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动手？”

“这不可能吧！”

许云媛给吓了一跳。她双腿下意识地一用力，便想站起来，却忘了自己这时候在马车内，砰的一声，脑袋重重地撞在马车顶。“哎哟…”她呲牙咧嘴地跌坐下来，手抚头顶，疼得眼泪汪汪，嘴却仍然大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