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就连一开始十分悠扬的乐曲,都已经没有了声音。婠婠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迎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各种诧异的目光,安之若素。燕王妃到底是怎么把燕王给调教得这样听话,竟然连与本朝联盟的公主的面子都敢大庭广众地撕下来,甚至为了叫她心里痛快,这简直是毫不留情地在折辱这位公主。若不是燕王有心要给这公主难堪,宫女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内外命妇齐至之时,说出这样无情又格外冷酷的回应?这世间女子,若是得燕王一半儿的庇护,都会觉得不枉此生了。只是看着婠婠那悠然的目光,所有的女眷就都明白了。怪不得燕王妃敢叫燕王自己做主。原来是有准备,能拿捏住燕王的缘故。如今朵丹公主咄咄逼人,可是对于燕王妃来说却不过是一缕清风,什么都不算。甚至还叫这位胡人公主的脸都被踩在脚底下了。自己心心念念口口声声都是旧情,可是人家燕王压根没有承认。这哪里是倒贴,简直就是犯贱。一国公主,却这样被当众羞辱,面子还往哪里放?“你说什么?”
朵丹公主一双绿色的眼睛也震惊地瞪起来了,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呆滞,两眼发黑,只觉得摇摇欲坠。她在燕王妃面前方才是何等威风,是怎么压着燕王妃看她无力地挣扎,可是为什么燕王却会对她这样无情呢?她的脸猛地涨红成了猪肝色,尖声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为了这个女人,这样折辱我!”
她在自己的皇宫之中一向是最尊贵的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是你,是不是你!这话其实是你说的,是你教唆这宫女说的。其实燕王根本就不知道我来了是不是?”
“公主,不要叫你脸上更难堪了。”
婠婠柔声说道。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酒盏上,抬手饮了一杯。“今日宴请公主,乃是我朝尽宾主之情。我一再对公主忍让,是看在我朝泱泱大国自然有一番气度,不屑与公主相争。只是公主此刻丑态百出,举止低贱,这丢的并不是我朝的体统,而是贵国的脸面。我在这里劝公主一句,在自己的国中如何丢脸,丑事也遮掩在外。这在外头公然丢脸,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
婠婠在此刻才发难,可是举止从容,句句把朵丹公主骂得无法反驳,却又不见轻浮与心胸狭隘。燕王妃怎么可能和这样一个无耻丢脸的公主抢男人呢?一旁,佳宁公主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你这个……”朵丹公主一张脸顿时扭曲了,扑上来就要和婠婠拼命。婠婠却纹丝不动,只看着她被身边带来的侍女们给拉住。“有什么不开心,或是有疑问,公主可以去亲自询问我家殿下。不过今日,整个大宴都是为了公主而设,可是我见公主竟然完全不知感恩,可见对我朝并未心怀感恩。难道公主此刻咆哮宫宴,失礼于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面前,见笑与各位内外命妇,就是贵国皇族的教养,还有对我朝的诚意吗?”
婠婠说的话柔和缱绻,可是却叫一旁的那些女眷们都苍白了脸色,纷纷目光示意。直到此刻,她们才都发现,不笑不说话,总是温温柔柔仪态端方的燕王妃,原来是这样厉害的人。不仅呵斥了朵丹公主,甚至还将朵丹公主无礼,牵扯到了两朝联盟。可这明明……不过是两女争夫啊!“我也劝公主行事珍重,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婠婠笑了笑,不再看朵丹公主一眼,这才对太后和声说道,“娘娘见笑了。只是我心中的确想要善待公主,无奈我家殿下并不认识这位旧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擅做主张,叫公主这位陌生人来燕王府做客。毕竟并不熟悉,谁知道会不会有摩擦呢?公主的住处,还是请娘娘们做主,我一个小辈,有没有见识,是不敢擅做主张的。”
太后面带赞许的微笑,对婠婠微微颔首。朵丹公主方才一副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已经深深地触怒了她。如今见燕王公然给朵丹公主没脸,她的嘴角微微一勾,笑着说道,“哪里用你费心,不过是一件小事。既然公主不喜在宫中居住,那就住到给他们预备的外头的住处去。哀家这宫里头也清净些,公主愿意做什么玩儿什么,自然也有人会带着公主。”
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平淡地说道,“这宴会的确很有意思,只是哀家来了,坐不住了。先回去。你们好好儿款待公主。”
她这样一走,更说明不把朵丹公主放在眼中。身段曼妙的碧眼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上朝的女眷,竟然敢这样怠慢自己。“你们不怕我父皇……”“要站便站莫非我朝还怕了你们吗?是你们一心想要与我朝交好,又不是我父皇求着来跟你们和好的。一个公主而已,就算我朝不给你体面,你还想怎样?”
佳宁公主大声说道,“更何况,我也不知你那位父皇,还愿不愿意有一个口口声声一叙旧情,可是人家男人一点儿都没有把你记在心里头这样丢人的公主呢!”
她说完了这话,也和婠婠样儿举杯喝了一口杯中佳酿,得意地对婠婠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这酒真好喝。”
一旁的女眷们自然没有婠婠与佳宁公主的底气,因此只好闭口不言,埋头,将朵丹公主给晾在了殿中。婠婠也没有解救朵丹公主的意思。倒是皇后迟疑了一下。“娘娘不必理睬她。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见皇后犹豫了一下,楚贵妃压住皇后的手。她恼怒朵丹公主竟然敢跟婠婠抢丈夫,更恼怒朵丹公主不把婠婠放在眼里,因此对迟疑的皇后轻声说道,“这话是我说的。若陛下降罪,娘娘就说是被我阻拦就是。这丫头……”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皇后见她打定主意要叫朵丹公主好看,想到婠婠对自己一向都十分恭敬,因此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打圆场。这连皇后都不给朵丹公主台阶下,这殿中有资格开口的也没剩下几个了。就听见李妃突兀地冷笑了一声。“燕王妃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气魄,口口声声,连陛下的大计都不放在心上。这样的心性,只为了一点争风吃醋,就忘了两国若是纷争,就要生灵涂炭,真是令人不齿。”
她本就心中恼怒自己儿子宁王的侧妃们叫太后一句“身份不够”就都不许进宫里露脸,更不愿意看见婠婠在这里出风头。且宁王府上总是闹出许多的纷争,她自然也乐意看见婠婠也丢个脸,因此越发不依不饶。婠婠安静地看了李妃一会儿。“这话我是不敢应的,也不知李妃娘娘何出此言。什么争风吃醋,我并不明白。公主言说自己是我家殿下故人,因此要入住燕王府,我恨不能倒履相迎,只是偏偏我家殿下不记得公主,这与我有什么相干?若李妃娘娘觉得这样做不好,影响联盟,此刻正是宁王殿下挺身而出的时候。他的弟弟不懂事,殿下作为兄长理应为了不要叫天下生灵涂炭,不如就将公主迎接回自己的宁王府。公主哪怕与宁王殿下现在是陌生人,可是时间久了,不也有了旧情二字吗?”
婠婠清越的声音响起,李妃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你一个小辈,竟然也敢公然驳斥我?”
她尖声质问道。“娘娘,我知道你一向在宫中说惯了上句。只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两国会饮,你一个嫔妃这样张扬到底是想做什么?既然坐在嫔妃下首,就请安守本分,免得叫自己也成了笑话,也和朵丹公主一般。公主是丢人丢到了本朝来。可是娘娘你……只怕今日的丑态,要被日后的胡人带回自己的国家,叫胡人都知道,我们陛下后宫之中有娘娘您这一位丢人现眼,不知礼数的嫔妃。”
“你,你……”婠婠从未这样当众呵斥过谁,李妃只觉得四面八方,女眷们的目光都要把自己给刺死了。“你竟敢这样羞辱于我?”
“娘娘……您还要继续丢脸吗?”
婠婠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您愿意叫宁王殿下接朵丹公主去宁王府吗?”
“宁王又不认识她,凭什么叫宁王收拾乱摊子?”
李妃尖声叫道。“可是我家殿下也不认识她。”
婠婠平静地说道。一时,朵丹公主叫李妃刺耳的尖叫刺激得摇摇欲坠。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羞辱自己的婠婠。婠婠抬眼,温和却毫不退缩。“你说之前的话是燕王说的,我不相信。叫燕王来,我要和他对质,问问他,方才的话是他说的,还是有人嫉妒,在我和他之间兴风作浪!”
碧眼公主死死地看着婠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