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筠觉得自己暖和起来。 理智逐渐回笼,她迅速恢复成平日里那个肃国公府少夫人。 “王二勇可抓到了?”
卫戟摇头:“王二勇算是粮道郎将的心腹,跟随他多年,对卫家军非常熟悉,无论是父亲身边的副将还是李济业亲自搜寻他,他都知道如何躲闪。”
最难抓的就是叛徒。 卫戟的声音冷淡,语气里也没有多少颓丧,他似乎在说一件寻常事,根本不为所动。 “但王二勇自己能改名换姓,窜逃躲藏,他的家人却躲藏不了,故而这一次王二勇直接抛弃了全部的家人,一个都没带走。”
卫戟淡淡道:“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留在了邺州,李济业带人攻入王二勇家的时候,这娘三个还在一起做晚食。”
王二勇是粮道都司,也算是颇得体面的将领,他家住枣花街,二进的院子,家中甚至还有个使唤的婆子。 这样好的前程,这样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断然放弃,且不知悔改。 卫戟道:“他妻子儿女对他的行为一概不知,成婚十年也只以为他是个平头小兵,根本不知他心存二心,妄图颠覆肃国公府。”
谢知筠皱起眉头:“父亲心狠冷情,稚子何其无辜。”
谢知筠并没有问卫戟要如何处置这娘三个,她只是道:“我以为,他妻子不一定不知他有异,夫妻二人整日生活在一起,他每日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她或许不能清晰明了,却一定有过猜测。”
“王二勇经常走动的兄弟,经常去的店铺,他日常的习惯和喜欢的吃食,他妻子一定知晓。”
“小公爷,可以从这方面去侦查。”
卫戟微微一愣,他不过是同谢知筠说一说案子的后续,却没想到她还给了搜查方向。 男人与女人的思维不同,女人细心,谨慎,对枕边人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 王家娘子或许没有问过丈夫只字片语,但她一定把他的日常都牢记心中。 卫戟若有所思道:“还是夫人聪慧,等林将军从颍州回来,便让她主审王家娘子。”
林将军名叫林窈娘,是卫氏麾下唯一的女将军,近日她奉命去颍州禀报邺州军情,要等五日才能归来。 谢知筠想了想,道:“不如我同二弟妇一起审问王家娘子,明日说不定就能得到新线索?”
卫戟有些惊讶。 “二弟妇?”
他不惊讶谢知筠的果敢和敏锐,却没想到她还要带上虞晗昭,他以为两人并不熟悉。 谢知筠笑道:“二弟妇也是武家出身的女郎,她对军中事物比我熟悉,自然由我们两个一起审问更好一些。”
此为正事,自然是越早寻到王二勇和幕后主使越好,故而卫戟便不犹豫,道:“那明日下午我便派人来接你去西郊大营。”
谢知筠浅浅笑了:“好。”
她最满意卫戟的一点,便是他自身足够强大,却从来不会觉得旁人都是弱小者,他不擅长的事,就交给擅长的人去做,无论此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不存有二心,只要对邺州有利,他就绝对不会阻拦。 他的心胸十分开阔,谢知筠总觉得,就连比他年长二十载的父亲也不及他。 夫妻两个定了明日事,卫戟便继续道:“王二勇这一次带走了自己所有的心腹,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都死了,那几个被活捉的死士都是哑巴,即便没有服毒自尽,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线索全部都落在了王家娘子身上。”
谢知筠忽然想到之前说过的事,问:“我记得之前似乎说过,邺州等地来过一批游商,骗了不少粮铺的粮银,后来消失了踪迹。”
两人心有灵犀,卫戟立即便知她说的是什么:“已经顺着查过线索了,这一伙人进入大齐境内就消失无踪,后续不好查了。”
“为了几个游商,不值得动用大齐的暗探。”
谢知筠叹了口气:“这线索又断了。”
卫戟倒是从不气馁,他轻轻拍了拍谢知筠的后背:“这不还有你,哪怕王家娘子那里当真没有问出线索,我也一定会抓到王二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人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语气坚定,周身上下都是笃定,他仿佛从来不知道害怕,也从来不知何为失败。 若是以前,谢知筠一定会念他一句蛮子莽夫,可现在,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谢知筠安心。 天地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 这如何不让人信任呢? 两人说了会儿话,卫戟便道:“我也有些饿了,想必行弟也等了许久,不如一会儿用晚食时再说行弟的事?”
此事谢知筠没提,但卫戟却根本不用她提醒。 想必这一下午已经查到了线索。 谢知筠心中更安,她动了动腿,就想从卫戟身上下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卫戟按在了怀里。 “别乱动,我抱你去床榻上,”卫戟一边说,一边把她打横抱起,两三步来到床边,“可要叫人?”
卫戟把她轻轻放到床榻上,轻松得好像在放一件衣裳,一点都感觉不出一个大活人的重量。 “不用,我自己穿便是了。”
谢知筠穿好鞋袜,起身开始穿衣。 她正要穿百迭裙,抬头就见卫戟还站在那,目光炯炯看着她,不由啐了一口:“看什么,出去等!”
卫戟摸了摸鼻子,方才冷了就需要他,现在不需要了,立即就要赶他走。 卫戟叹了口气,佯装可怜:“夫人不需要为夫,为夫走就是了。”
“真是难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行去。 谢知筠把面上的薄红都藏在黑暗里,等到卫戟出了正房,外面响起他同谢知行的交谈声,谢知筠才点亮屋里的灯。 一刻之后,三人一起在膳厅里落座。 既然家里多了客人,小厨房很是用心,特地做了两道琅嬛的特色菜。 谢知行看桌上有乌鸡汤,谄媚地道:“阿姐,给你盛一碗汤吧。”
谢知筠瞥他一眼:“用你忙?”
谢知行:“……” 卫戟:“……” 郎舅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摸了摸鼻子。 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