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筠偶尔也觉得很奇怪,她跟卫戟完全是两种人,性格习惯都不相符,可偏偏就是经常能心有灵犀,总把事情想到一处去。 就比如这护卫,谢知筠原本想要明日再同他商议,可没想到卫戟却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卫戟见谢知筠面有惊讶,不由轻声笑了笑。 他的嗓音比一般的青年要低一些,平日里说话总是低低沉沉的,谢知筠觉得还挺悦耳。 “晚食时想必夫人也听出来,此事另有隐情。”
谢知筠叹了口气,却也跟着轻笑一声。 “我原想明日同你说护卫之事,竟没想到小公爷未卜先知,倒是我低估了小公爷的谨慎。”
她倒是直爽,直接解释了自己因何惊讶。 卫戟顿了顿,才道:“如此,我们夫妻二人倒是心有灵犀。”
说到这里,卫戟并未继续逗她,反而话锋一转,继续说正事。 “那纸条出现的太过凑巧了,偏偏就在运粮的前一日递到了小周手中,而我们也恰好就是昨日定的日子,确定今日去永丰仓运粮。”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 前有王二勇叛变,后有准确无误送到小周手里的纸条,此事当真是一环扣着一环,让人不怀疑卫氏内有内鬼都不行。 谢知筠思忖片刻,道:“不过,阿行的事,我还是觉得事情更可能出在谢氏之内……” 说到这里,谢知筠的嗓音也不自觉低了两分。 “也有一种可能……”谢知筠眼皮微抬,同卫戟对视一眼,“两边都有内鬼,且……早就有所勾连。”
这不无可能。 卫戟见他不用多言,谢知筠已经全然明白,不由感叹:“我还是爱跟夫人说话,一句废话不用多说,夫人就能明白了。”
“全邺州的人,怕都没夫人聪慧。”
谢知筠:“……” 谢知筠轻咳一声:“这夸得有些太过了。”
不过有卫戟这般打岔,谢知筠微微蹙起的眉头便不自觉松开,心里也没那么沉闷了。 卫戟见她面色稍霁,便道:“无妨,他们既然有所图,就一定会动手,只要他们动手就一定能留下破绽,这世间可没有天衣无缝的事。”
“慢慢来,有你,有我,有先锋营那么多将领,父亲和岳父,事情总能水落石出。”
卫戟星眸中光:“毕竟,邪不胜正,善恶昭彰,最终的胜利者肯定是正义之师。”
谢知筠仰头看着卫戟,从认识他的第一日起,谢知筠便知他是如何的坚定和果敢。 此时此刻,这种感觉越发深刻。 卫戟感受到谢知筠的目光,看向她浅浅笑了。 即便是笑着的时候,他星眸中的星火也从未熄灭。 谢知筠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总要有耐心,也要有信心,总能有安然无忧的一天。”
夫妻两个越说越坚定,最后谢知筠竟是一点都不怕了。 “小公爷,你给阿行选的护卫,只要身手好便是了,阿行不笨,他就是太单纯了些,经过这事,他应该能稳重许多。”
卫戟点头:“已经选好了,是小钟的师弟,明日便让他跟在阿行身边,你也好放心。”
谢知筠嗯了一声:“多谢小公爷。”
“一家人,谢什么。”
卫戟淡然一笑。 说完了正事,夫妻俩突然语塞,谢知筠看了看茶杯,又去看燃着袅袅香烟的博山炉,不知要说些什么。 卫戟把衣襟摆弄来,摆弄去,再揉一会儿衣裳都要皱了。 谢知筠张了张嘴,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唇边,她却又有些茫然。 她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卫戟也是如此。 他们似乎除了正事,平日里也从不闲话家常,家中的事不用卫戟操心,谢知筠便也不用同他多言。 这样一来,确实有些相顾无言。 明明方才还侃侃而谈,心有灵心,不过转瞬功夫,立即相敬如冰了。 “你……” “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开了口。 “夫人先说。”
卫戟道。 “小公爷请讲。”
谢知筠说。 两个人又一起住了口。 一时间,卧房内只剩下一重一轻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却是谢知筠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忙了一日,都有些累了,早些安置吧?”
“好,听夫人的。”
卫戟回答。 嘴上那么说,夫妻两个却谁都没动,依旧在罗汉床上稳坐泰山。 卫戟觉得有些无奈,可他确实也不知要如何同她寻常相处,平日里两人最经常做的就是一起用饭或谈正事,其余的,也不过就是夜里吹灯之后的那些事。 如同寻常夫妻这样闲话家常,普通生活,确实未曾有过。 谢知筠不习惯,不知要做些什么,他又何尝不是? 不过,他们也才敢成婚没多久,卫戟急于一时,日子都是慢慢过出来的,待得日子久了,他们或许就能适应彼此,渐渐如同寻常夫妻那般生活。 卫戟起身,垂眸看向谢知筠。 “早些睡吧。”
谢知筠点头,略有些僵硬起身,来到了床榻边。 当着卫戟的面,她难得有些紧张,捏起被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让锦被一角从手中滑落。 谢知筠不自觉咬了咬下唇,耳根都泛起了红晕。 卫戟见她如此,眉宇之间多了些温柔神色,他的声音也似融进了无边的暖意,带着醉人的春日气息。 “你先睡,我去熄灯。”
说着,卫戟便转身向墙边的灯柱行去。 谢知筠莫名松了口气。 她飞快脱下鞋袜,平生第一次“连滚带爬”地上了床榻,然后便在里侧躺好,麻利地盖好了锦被。 等卫戟端着最后一盏烛灯回来时,谢知筠已经盖好了被子,正闭目入眠。 卫戟看她露在锦被之外的衣袖,不由摇了摇头。 他把烛灯放到床边,翻身上了床,坐在她身边,帮她仔细盖好了被子。 “熄灯了?”
他问。 谢知筠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嗯。”
卫戟侧身吹熄烛灯,然后便翻身躺在她身边。 他以为这一夜要辗转反侧,可赶一躺下便立即有了困意。 入睡前最后一课,他还在想。 声音跟猫儿似的。 真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