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握住，黄安面色突变，扭头看去，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大胡子丑脸。　　余茂？　　速度太快了，又是夜间，还在人堆中，黄安甚至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嗨，你小子好是奢侈，给这老马喂什么鸡蛋？”

余茂大手捉来，毫不客气地将黄安手里的鸡蛋夺去。　　他的手掌非常大，一手捏着五枚鸡蛋，丝毫不见吃力。　　不问强拿，是谓抢劫。　　黄安心中惊疑不喜，但也不得不卖着笑。　　“余老大不知，这老马乃我师姐所赠，早先也曾救我性命，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它。”

余茂闻言，惊讶地盯着黄安，又惊奇地扫了扫老马，啧啧称奇道：　　“你师姐倒是好大的手笔，还能送马的！”

一边感叹着，倒也松了手。　　他拿了两枚鸡蛋在手，将剩下三枚鸡蛋，连着死面饼子塞入老马嘴中，嘟囔道：　　“五个多了，多了，三个就好！”

见老马不吃，他嘿嘿一笑，将鸡蛋还到黄安手中。　　黄安不解其意，心中惊疑，这余茂太过古怪，像是个自来熟一样，也不知为何会盯上自己。　　难道真是因为想吃鸡蛋？　　黄安还在思考，却听余茂笑骂道：　　“这老马不错，老子亲自给他吃，它也不卖老子面子！你亲自喂！”

将三枚鸡蛋塞入黄安手中后，见黄安眼神飘忽，似乎在盯着他另一只手里的两枚鸡蛋。　　余茂脸色一板，故作生气道：　　“你小子孤身一人去幽州，连行李也不多带，更不生火，连口热汤都没得喝。今日老子心情好，带你去喝碗热汤，吃你两个鸡蛋，没问题吧？”

余茂说完，笑眯眯地盯着黄安的眼睛，像是尊弥勒佛一样。　　武者视力都不差，黄安能看到其中蕴含的命令意味。　　黄安只得苦笑，将鸡蛋打碎，混着草料塞入老马嘴中，嘴里答应着。　　“那就多谢余老大好意了。”

至于拒绝，黄安过过脑就觉得太蠢了。　　别人余茂一介铜皮境高手，下林寨二当家，当着一众手下的面，亲自前来，以吃鸡蛋为借口邀请自己过去。　　若是自己这个初入武道之人，不识趣直接拒绝了。　　那这荒郊野岭，孤身一人，黑天半夜的会发生什么事儿，他也不确定。　　黄安将手里的草料喂完，很识趣地跟着余茂走到了一边篝火旁。　　之前他特意选在靠近护卫队旁边的位置，没想到现在直接被余茂拉了过去。　　也够倒霉的。　　篝火旁的两个烤火的护卫队员，见二当家和黄安走了过来，屁股挪了挪，伸长手将两块平整的石头拉到火旁，让两人坐下。　　他们很贴心，还嘿嘿冲着黄安笑了两声。　　黄安心中奇怪，但也没多少担忧。　　下林寨众人就算要对他做些什么，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应该是问些事情，打听自己为何独行的理由吧。　　黄安道了一声谢，也不说话，就直接坐了下去。　　余茂瞥见黄安脸色，无声地笑了笑，然后随手拿起两块薄薄的，两个巴掌大的石板，摸了两下，鼓起腮帮子将灰尘泥土吹干净，然后放在烧红的炭块上面。　　似乎要用石头煎鸡蛋。　　“咳咳！”

两声轻响，鸡蛋碎了，余茂小心翼翼将鸡蛋打在石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

他突然侧头问了一句。　　来了！　　黄安心中一懔。　　“在下黄安，丰安县人！”

余茂眼神一动，继续忙着手里的活，随意问道。　　“你为何一人前来？你那师兄弟们呢？哦，还有那送你老马的师姐呢？”

他在打听我的底细来历？　　黄安心中惊疑，但这些也没什么隐瞒的，正要出口道明，却见余茂用树枝翻动鸡蛋间，继续问道：　　“你小子看着面生，想必是丰安县之人。是赵家武馆的，还是城主李家的？”

余茂笑眯眯的问着，似乎就像是随意聊天一样。　　但黄安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念头。　　作为汾县城外地地头蛇，掌管丰安县和汾县两县之人，出入幽州的必经之路，余茂必然对这两个县城的势力都很熟悉。　　从他的问话当中就能听出来。　　丰安县内四大武者势力，如今有杨家武馆众人，云天商会众人，已经出现在商队中。　　还有城主李家，以及师傅赵家。　　他一来就问，是在判断自己的身份来历？　　为什么要判断我的来历？　　突然，黄安心中一跳。　　余茂乃下林寨二当家，一介铜皮境高手，手下还有五十一个汉子，为何要亲自将自己带过来，然后亲自问话，判断自己的身份？　　还这么急！　　他下林寨众人，可算是本地豪强。　　豪强？　　山匪？　　除非......　　电光火石间，黄安心中已经隐隐推断出了余茂的真正目的。　　他嘴角扯了扯。　　难怪下林寨名声极好，护送途中基本上不死人，原来是这样干活的。　　他低头控制心中情绪，沉声应道：　　“好叫余老大知晓，在下师从赵家武馆，家师正是赵敦赵大人。”

黄安为了打消余茂的疑虑，将藏在胸口处的赵家凭证也给拿了出来。　　不等余茂问询，继续解释道：　　“只是前些日子师傅师傅回城，来得及，走的也急。在下家中有事，暂时脱身不得，如今过完年节，也要去幽州城和师傅团聚。”

由不得黄安不扯谎，他本来就低调，就连隔壁的杨家武馆众人，也不清楚住在他们对面的自己，是赵家武馆众人。　　就算是他被逐出赵家武馆的消息，也不会传这么远。　　至于少城主李威为何会知道自己被赶出来，黄安猜测应该是杨在周告知的。　　此人能在师傅和师姐手中活下来，知道自己被逐出武馆，也是很有可能的。　　果然，余茂根本就不怀疑黄安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他“哦”了一声，余光扫过黄安手上的纸条，没有伸手去接。　　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拍了拍黄安的肩膀，笑道：　　“原来是赵敦赵大人的高徒，难怪如此，如此.....胆大！”

他本来是想夸黄安英俊的，可惜火光照耀，看得太清楚了，他实在夸不出来。　　黄安收回凭证，也微微笑了一下。　　“嘶~真香！”

余茂用树枝夹起鸡蛋碎，轻轻吹了一下，扔进嘴里。　　“听说你师傅之前在丰安城内，有很多死敌？”

不等黄安回答，余茂扭头对身侧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然后又问了一句。　　“关系很不好，死敌的那种？”

他又强调了一遍。　　黄安心中疑惑，往杨家武馆众弟子和云天商会的营地那边扫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到他，心中稍安。　　“不瞒余老大，师傅在未突破至铁骨境之前，确实如此。两位师姐都曾被城内纨绔挑衅羞辱。”

黄安在“铁骨境”三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余茂顺着黄安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即回过头，对着黄安的肩膀，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耍小聪明，耍错了对象！”

好大的力气！　　黄安面色微变，整个肩膀像是被巨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他脸上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没有回话。　　余茂松了手，笑道：　　“喝完热汤，将马匹迁过来，今晚就在火堆旁边和我们的人将就一夜吧。”

黄安闻言，心中一松，随即笑道：　　“那就多谢余老大了，在下感激不尽！”

他顺手接过一旁汉子递过来的热汤还有死面馍馍，心中石头落地。　　不管余茂是何目的，他都知道，那是善意的。　　他应该是想打听师傅的情况。　　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哈哈哈，客气，客气！”

余茂大笑两声，暗暗惊诧黄安的体格。　　他能试出黄安还只是五脏境的武者，但令他心惊的是，这小子的体格非常健壮，似乎是学了四五门锻身法一般。　　“不愧是赵大人的弟子啊！年纪虽大，但已有峥嵘！”

暗暗感叹一句，余茂起身，甩了甩胳膊，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正在喝汤吃馍的黄安无语，赶紧用手遮住碗口。　　余茂伸了个懒腰，对着黄安又道：　　“你且快些，今日好好睡觉，明日就跟在我们后面吧！”

“记住喽，就跟在我们身后！”

他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后，不等黄安应声，不动声色地朝着一个汉子努了努嘴。　　努嘴的方向，赫然是在黑暗中的密林中。　　他似乎是有事要交代。　　黄安没有多想，目睹余茂和手下巡逻去了，赶忙将热汤喝完，将碗放下，起身去牵马挪行李。　　既然能确定安全，那晚上睡在火边，也是极好的。　　“小兄弟，我帮你！”

另一边烤火烧锅的汉子也来帮忙。　　黄安一个人，行李少，两人没用十分钟，就将一切安顿好。　　那汉子叫水生，负责烧这几个炉子的热水，柴火和炭块都有。　　石头和泥巴垒成的灶台似乎很久了，灶膛烧的通红，水生往里面塞了好几个红薯和土豆。　　黄安左右无事，也不好直接铺毛毯睡觉，就在一旁帮下手。　　膛火呼呼作响，时不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柴炸裂声。　　黄安和水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倒也显得惬意。　　不多时，巡逻的余茂领着几个汉子回来了，几人似乎心情很好，笑声传出好远。　　时间缓缓流逝，黄安一直担心的事情，竟然没有出现。　　一直熬到晚上九点左右，困意袭来，黄安感到阵阵疲惫。　　见好些护卫队成员都睡在了地上，余茂也入了营帐，连锤子都放下了，黄安也就放心了。　　就裹着毛毯，半边身子靠在树上，将红缨长枪放在身侧，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护坦，睡梦中自有偶尔吹过的山风，鼻息间偶尔也能闻到草木燃烧的清香味道。　　黄安连梦都似乎是香的。　　山野之中，狼嚎鸟鸣，一夜酣睡，不知过去多久。　　“啊~！”

一声孩童的刺耳尖叫声，让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