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惊叫声嘹亮,在死寂的营地似炸雷一般刺耳。 “不好!”
黄安猛地惊醒,眼睛刚刚睁开,就一骨碌翻身起来,手里已然握上了长枪。 睁眼四看,周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不过,人声嘈杂,刀兵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现在几时了? 不等黄安反应过来,突然,视线中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黄点。 那是火把! 被人围住了? 随后就是一阵阵欢喜的呼喊大笑声。 黄安大惊,环顾上下左右,皆有火把晃动。 被人围住了! 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按天色,估摸现在的着时间才凌晨四五点,周围一片黑暗,哪有这个时候会有贼人出没劫道的? 他们打着火把来的? 守夜的护卫队呢? 周围已经乱了起来,闹哄哄的一片,惊慌失措声和小孩儿的哭闹声夹在一起,让人闻之心情越发烦躁沉重。 身侧的护卫队成员也在呼喊着招呼人手。 黄安面色凝重,快速爬起身,三两步跑到老马身侧,将马鞍先给搭上了。 他拉着缰绳,背靠着大树,左右探头细细环顾,方才发现,上下左右前后,全部都是火把。 没有空着的地方。 贼人必然很多!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黄安心中暗道糟糕,满是疑惑。 如此黑暗的天色,这些贼匪是怎么摸着黑来的? 毕竟,守夜的护卫队成员足足有十几个,分布在营地的四周,就连大树上都有。 他们又是用什么手段将整个营地围起来的? 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突然。 “你们是何人?我乃下林寨余茂!”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身侧响起,是余茂。 “哪路好汉劫道?我乃下林寨余茂!”
他连呼三声,整片营地都是他的声音,原本骚乱的局面竟然在短时间内,安静了许多。 余茂挺立胸膛,站在一块石头上手持大锤呼喊。 二人相聚很近,黄安甚至能看清楚余茂嘴角还未擦拭干净的口水。 黄安正待转头找寻出路,突然眼神无意间一撇,心中一动。 这余茂愤怒、惊惶的表情为何如此,如此之假? 难道自己之前猜测的,是正确的? 黄安向火把堆看去,只见山上一处火把堆一阵乱舞,似乎有人出来了。 “余二当家的,我乃回龙山蒋邮!”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中气十足。 “我乃鲁琮!”
身后也传来一声怒吼。 “霍进!”
山头上的森然声音,在这漆黑不见手的夜里,格外渗人。 一连三道声音从不同方位传来,周围一阵倒吸凉气声。 前后皆有敌人,山坡上也有敌人,下方只有山路一条,无处可逃,这可如何是好? “回龙山三雄?这,这......” “三位铜皮境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完了,全完了!这回龙山好汉杀人盈野,乃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呐!”
“听说他们回龙寨有两千好汉,这可如何是好?”
...... 周围的惊呼声让黄安面色发黑,三位铜皮境高手? 竟然是这三位! 看那火把的数量,怕也超过了五六百之数。 这么多的人,还算是山匪吗? 这怕是大军吧? 就连下林寨众护卫,眼神中都透露着恐惧之色。 回龙山位于幽州城和汾县两地北面的大山群中,那里基本上脱离了大明的管控,其中生活着大明人,也有大量的羌族部落和匈奴人的村寨。 更关键的是,这片无人辖制的区域,民风彪悍,骑上马就是贼匪,下马就是山民。 沿路剪径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常有行人在这路上失踪,就是这些人的手笔。 这是遇到职业强匪了! 黄安面色凝重,他摸着老马脖子,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若是事不可为,没有活命之机,他就趁着无人注意,爬上大树,然后直接回到万界垃圾场中。 虽然舍不得老马,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黄安还是只能放弃了。 反正畜力本就很珍贵,短时间内,黄安也不担心老马被杀了吃肉。 有了生存之机,黄安一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他将目光放在余茂的身上。 黄安不相信下林寨众人会如此轻易让他们被山匪围住。 “既然是回龙山三位当家,那我余茂无话可说,今日还请划下道来,我余茂一人接着!”
余茂的声音很大,整个营地都能听到。 他的气概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拖家带口的行人,恨不得当场给余茂磕几个。 “好!我回龙山的规矩,想必余当家也清楚!我三兄弟给你面子,今日留下所有的马匹大车,包裹行李,你们可以安然离去!”
老远处火把方向,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应该是蒋邮。 听到要将所有货物、马匹,甚至连包裹都要留下,周围的呼吸声陡然变粗了许多。 这岂能忍? 尤其是两个商队的管事和伙计,脸都黑了起来,一时间慌乱无比。 他们就是做贸易的,哪里能容忍得了这么大的损失? 不是说回龙山的三位当家,从不一起行动吗? 什么今日就偏偏给他们遇到了呢? 蒋邮的要求太过了,余茂的脸都沉了下来,他断然拒绝。 “不行,绝对不行!我下林寨的名声,不能毁在我余茂的手里!你们要想劫财,先问过我余某手里的大铁锤!”
余茂怒气冲天,哇哇大叫。 黄安能听到人群中传来的隐隐抽泣声,还有马匹乱动都嘈杂声。 这年头谁四处奔走不是为了两个银子? 这一下子被抢去包裹行李,比要了他们的命都要难受。 不过,看到余茂挥舞的大铁锤,黄安心中还是一动,他对自己之前的猜测,越发肯定了起来。 难怪这下林寨的生意口碑比较好,原来是这些回龙山的好汉,遇到下林寨的余茂后,不伤人命啊! “今日若是不依我们兄弟,你这一百三十多人,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你可想好了,余茂!”
蒋邮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寒。 不知是不是排练好了,还在众人艰难取舍之时,山坡上四处传来山匪的齐齐吼声。 “留下钱财,绕尔性命!”
... “留下钱财,绕尔性命!”
一连三声,一声比一声大。 吼声震天响,马匹骚动不安,牛驴挣扎不休,几欲慌乱逃窜。 被包围的众人,此刻战战兢兢,场面在极短时间内死寂了。 过了约莫四五个呼吸。 “余大人,答应他们吧!”
“二当家,答应吧!”
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劝说,多是些拖家带口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我若丢了这批货,回去也活不了!”
“是呀,这回去无法交代啊!掌柜的哪里会听我的?”
有商队管事,以及一些拉着马车的汉子,哭丧着脸,一脸祈求地走到了余茂身前,苦苦哀求。 “求余当家的说说情,放过我们把,这货不能丢。”
局面乱糟糟的,喊声求饶声,抽泣呻吟声不绝如缕。 那两个商队的管事,皆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拉扯着余茂衣袖,不住痛苦哀求。 黄安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只是一只大手,轻轻摩挲着老马的脖子。 可惜不能将老马也收入万界垃圾场中,否则黄安也不必如此不舍。 他已经预感到了,今日这老马,自己怕是保不住了。 余茂脸色难看,眼见求饶之人愈多,他猛地挥手,将两个不住求他的掌柜从身前赶走。 两个掌柜齐齐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见余茂脸色难看,再听周围贼人山呼海啸的怪叫声,顿时悲从中来,捶胸顿哭。 二人只骂自己运气不好,遇到回龙山三位当家共同出动。 两人的嚎啕哭声,让周围拖家带口的人悲从中来,也不住抽泣。 黄安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此刻看得更加清晰。 那人群中的妇女少女之类的,已经被自家汉子或者亲人,赶到远离马车货物,和牲口群外的人堆里去了。 显然,这些人也怕贼人祸害自家女眷。 突然地。 “余二当家,我兄弟三人等得起,我手下的弟兄们可等不起。若是你不开口,不留下所有财物和牲口于我兄弟们做笔买酒钱,今日这里无一人能活!”
“你要试试我三兄弟的长枪,锋利与否吗?”
蒋邮的笑声传遍整个落杨坡下。 不等余茂决定,周围突然传来一片刀枪出窍声。 “杀!”
“杀!”
“杀!”
...... 整齐划一的山匪,愣是让众人感觉自己现在置身于万军包围之中。 一阵寒风呼啸吹过,包围圈内的所有人,后背上都湿透了。 原来,银子真的没有性命重要,他们竟然感受到了那寒风都吹不散的杀气。 有人已经被吓到两腿发软,跪在地上不住颤抖了。 更多的人面色惊慌,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银子了,小命要紧。 黄安也不由咽了咽喉咙,扯着缰绳,安抚老马。 这哪里是山匪,山匪有如此整齐的纪律性吗? 怕是一般的军队都没有。 眼看余茂还在纠结,似乎有领着他们抵挡贼匪的意思,众人顿时大急,苦求道: “余二爷,您就答应他们了吧,我们这一百多口人命,怎么也比那死物畜生有用多了啊!”
“二爷,您就答应了吧!”
人群中钻出两个头发稀疏杂乱的老头子,哭丧着脸,就要跪在地上求情。 余茂脸色难看,跳下石头,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两个老头,不让两老人下跪。 他额头上筋骨隆起,也冒着豆大的汗珠,牙齿紧咬,一双虎目中此刻满是纠结。 环顾四周,除了两个掌柜和商队成员之外,众人脸上满是请求。 “哎!”
余茂猛地一口叹气,恨恨道: “只是可惜我两位兄弟不在此处,否则定要这回龙山三匹夫有来无回!”
眼看余茂还在纠结,他的表现似乎和自己猜到的一样。 黄安眼珠一转,心中一动,当即决定帮他一把,顺便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猜错。 他将身子隐入树后,随后扯着嗓子,高声叫道: “余二爷,您就答应了吧,今日是我等倒霉,怨不得二爷您!我们都想活命呐!”
本来打算出声的拖,闻言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