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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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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瑀到的时候,许贡正在严白虎给的别院里喝茶听曲儿。  三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粉面舞姬,各个嘴染朱红,面涂胭脂,在别院后院搭了个草台子登台献舞。  “大人,明公指派的陈瑀已经来了。”

小厮跑过后院门槛的时候,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这让拿着茶壶对嘴往里倒的许贡从藤椅上缓缓起了半截儿身子,回头看向小厮,言语温和道,“慌什么?”

小厮拍着身上的尘土,弓腰前行,直至许贡面前,方才作揖道,“大人说的极是,小的这就改。”

许贡缓缓起身,将手上茶壶拍在桌子上的时候,茶壶尽碎。  “陈瑀来了,严白虎那边什么态度?”

小厮被这突然崩裂的茶壶吓了一跳,脚下一软,连忙跪在地上道,“德王举家相迎。”

“呵呵。”

许贡冷笑一声,“这哪是白虎啊,分明是白眼狼,我与他共事多年,分了多少利给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商贾大户,从来都是他七我三啊!他七我三啊!就他娘的这么对我!”

小厮看着自家主子在后院连踢带踹,砸着满屋的瓷器物件,也不敢阻拦。  砸了许久,许贡瘫坐在后院的地上,用宽大的袖子擦着额头上的细密汗珠,转头看向了在草台子上瑟瑟发抖的三个舞女。  “看什么看?接着舞啊!”

被许贡这么一说,几个舞姬连忙施展拳脚。  一条玉臂伸展出去的时候,却不似之前柔美,略显僵直,余光还细细看着许贡的动作,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官家随随便便就宰了她们三个。  许贡转头看向自家小厮,“明公呢?明公那边怎么说?”

小厮摇头,“明公那边没有任何给大人您的书信。”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贡低垂着头。  “对我没有话。”

许贡深深叹了一口气,“哪怕他出言责骂我也好,训斥我也罢,最怕的就是对我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台上的三个舞姬仍然在日头下顶着粉面的脸施展风情,而台下的许贡却无心再看。  “大人我啊……成弃子咯……”  一盘棋,许贡自诩下的不错,偏偏遇到了横冲直撞的孙策,以重兵开路,搅乱了他和严白虎多年以来的筹谋。  他许贡也是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儿,什么时候在别人手下,仰人鼻息过呢?  也就是现在吧。  许贡摇头轻叹,昔日他给严白虎诸多好处和便宜的时候,他是座上宾。  如今他大势已去,便成了这般冷遇。  官场如戏场,看他高楼起,看他满宾客,再看他楼塌了。  自是一片薄凉。  许贡瘫坐在地上,也不嫌冬日里的地面阴凉,久久不肯起身。  “把盛光焘给我叫来。“  “喏。”

小厮应声快步朝着前厅跑去。  许贡曾经的门客众多,来往的武人学者,可以说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可是事到如今,还能拜在许贡门下的门客只有两个。  一个忙着和新到任的吴郡太守陈瑀攀关系,眼下的可用之人,只剩下了一个个头儿矮小的盛光焘。  小厮去前院找到盛光焘的时候,后者正在喂弄着满屋的鸟雀儿。  “盛公,大人叫你。”

小厮上前对盛光焘施了一礼。  “从前人多的时候,你们这些当奴才的叫我盛矬子,如今人去楼空,满屋宾客就剩我一个,我便成盛公了?”

盛光焘摆弄着手里的麸皮和粟米,用竹筒小心翼翼地喂着笼中鸟雀儿,头也不回的说道。  “盛公说笑了。”

小厮连忙擦了擦鬓边的冷汗,“盛公为咱们大人的肱骨之宾,大人有什么事情都要仰仗您,又哪里会有做奴才的敢说大人的闲话?”

盛光焘微微一笑,随手翻开一个竹简,朗声道:“兴平二年八月初九辰时三刻,奴才阿财和婢女彩云在吴县后院的小楼拐角处偷情打趣间笑骂别生出个盛光焘般的庸才。”

“同年腊月十五午时正,仆妇李婶和管家老张在门口街前拐角处私相授受,被盛光焘撞见,破口大骂侏儒儿……”  “建安二年立春,奴才福禄和奶娘慧如……”  前来叫盛光焘的小厮本还细细听着,谁知越听越不对。  “不对啊,盛公,怎么我们府上谁和谁有私情总能被你抓个正着?”

小厮皱着眉头纳闷儿道,“盛公你不会是在专门听墙角,看人勾勾搭搭不正经吧?”

盛公微微一笑,“胡说,我养了多少雀儿,不过是去街上府中遛鸟罢了!”

小厮听着盛光焘所说约莫不像真话,可也不愿意当众戳穿,毕竟现在许贡身边可用之人本就不多,再把最后的这个盛矬子给得罪了,恐怕身边再无可用之人了。  小厮忙不迭点头道,“是了是了。”

盛光焘觉得脸面找回了一些,继续道,“许吴郡找我何事?”

在当时,总是大人的姓氏加上所在郡县的地名。  盛光焘忽然一拍脑袋,大呼,“忘了忘了,现在吴郡姓孙还是姓陈还说不准,总归不姓许。”

小厮的脸色铁青,虽不说自幼护主,可也是以主家的荣耀为自己的荣耀,听着盛矬子如此说许贡,心里总归不太痛快。  盛光焘却絮絮叨叨个没完。  小厮心里也明白,要换做容貌迤逦,乃至一般容貌的,都去投奔别家了。  也只有这个个头矮小,又略显猥琐的盛矬子才会被迫留在许贡的身边。  说到底,乱世之中能有多少真心?  忠义之士如沙里淘金,趋炎附势之徒却遍地都是。  小厮看的清楚,却从不多说。  自己不过是许贡身边的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人物,何苦得罪这些个贵人?  盛光焘在前面走着,小厮陪伴前者身侧为其引路。  “大人就在后院中等候盛公。”

说着,小厮弯曲着手臂躬身引路,盛光焘往前走去。  只见高台上舞姬正神色慌张的作舞,许贡却瘫坐在地上,呆滞着双目无神的看向前往,无暇欣赏。  “许大人,晚生盛光焘来了。”

听到盛光焘自报名讳,许贡的眼中才恢复了一点神采。  “光焘啊,你可来了。”

许贡见到盛光焘的时候,忽然掩面而泣,拉着盛光焘的手,长吁短叹。  早些年许贡门客人数众多的时候,盛光焘只是个不起眼的侏儒,平日里遭人唾弃,许贡的手会握住文臣、会拉住武将,可从未拉住他盛光焘。  如今身边无人,许贡拉住盛光焘的时候,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里攥得紧紧的。  “许大人,您慌什么?”

盛光焘站在坐在地上的许贡身旁,甚至不用弯腰,即可和许贡直面交谈。  许贡摇头叹气,“袁术弃我,严白虎冷遇我,如今我身边已是无人可用,唯有光焘你啊!”

许贡说话时声泪俱下,宛如拉着自家兄弟,“光焘,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盛光焘拍着许贡的背,缓缓说道,“以我之见,大人未必是无枝可依,眼下虽然被袁术所弃,但并未被天下所弃。”

“此话怎讲?”

听着盛光焘的说法,许贡的眼前一亮。  坐在许贡身边,盛光焘品着杯中热茶,缓缓开口,“他袁术又不是中原共主,也非一家独大,将军为何要单单投靠袁术一家?”

听着盛光焘的反问,许贡也陷入了沉思,良久,许贡开口道,“可是我如今没封地,没有官衔,等同于手中没有任何的筹码,我拿什么去投靠别人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任官吏,皆是汉臣。”

盛光焘看似无意,实则念念有词道。  “可我是袁术麾下的罪臣,陛下此时在曹操的手中,他曹操会用我?”

许贡侧目问道。  “那就要看大人能给曹公带去什么了。”

“孙策的人头?”

许贡腾地站起身来,又徐徐坐下,“可我没有这等本事啊……”  “大人没有这等本事,却有两个办法。”

盛光焘伸出两根手指,“找人杀孙策,将他的项上人头送到曹公手上,此为上策。要么上奏章呈给圣上,给曹公一个杀掉孙策的理由。此为下策。”

许贡闻言捋着胡子,思虑半晌,开口道,“你说得……似乎不无道理。”

盛光焘举起茶杯,恭敬道,“那我先恭喜大人,能够重掌吴郡。”

听了盛光焘这番恭喜,许贡这才舒展开一双紧促的眉头,眼中多了一抹笑意,看着面前草台子上的舞姬,也和颜悦色起来,“来人啊,接着奏乐接着舞!我要和光焘今夜不醉不归!”

小厮婢女们拿出矮几,摆上酒肉,盛光焘紧挨许贡坐下。  许贡拿起酒樽开怀笑道,“有光焘相伴,何愁大丈夫不能施展抱负?”

“大人谬赞。”

“诶,从此之后,有我许贡一口肉吃,就有你盛光焘一口汤喝,跟着我,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

盛光焘一拱手,眼中却闪过一抹笑意。  ……  陈瑀和严白虎里外联手,的确让孙家军在地利上吃了些亏,好在有几位擅长掌兵的老将军,称得上是经验丰富,又有姑母孙传芳和小叔父孙静了解地势,孙家军这一仗虽然吃亏,却不至于有扼腕之痛。  由白展堂带领兵将们冲阵,不过半个月,严白虎已经腹背受敌,再看从钱塘发兵的陈瑀却仍作威作福。  陈瑀一是仰仗着袁术的增援,二则手上有严白虎给他的详细地势,虽不说立于不败之地,可他大多数时候,一直在坐山观虎斗,因此,即便是孙家军大破严白虎大军,他手下的兵士却是伤亡不多,仍旧保存着实力。  营帐中,几个孙家军的将军谋士齐聚一堂,纷纷商榷道。  “主公,严白虎对我们而言早就是瓮中之鳖,然而陈瑀仍然在外窜逃,大军出不去,并不好制裁。”

韩当老将军忧心忡忡地说道。  “对此,我有一计。”

张纮老先生拱手道,“听闻吕范在外捉拿非攻堂叛贼,可让他领兵归来,杀陈瑀一个措手不及。”

“好。”

白展堂闻言茅塞顿开。  “只是……”张纮老先生面露难色道,“吕范离开时只带兵三千,如今一路风尘仆仆,恐有折损,陈瑀那边有五千精锐,加上一路闻风投奔至其麾下的袁术旧部,只怕应该有不少于八千人。不到三千的兵卒对战八千兵马,恐有不足啊。”

“诶,这一点张公倒可以放心。”

黄盖老将军开口道,“我们可以和吕范里外接应,到时候让我来吸引陈瑀的注意力,再让吕范从后面包抄,杀他个出其不意,我相信,凭吕范的才能一定能大获全胜。”

“吕大哥向来是个有命必达的。”

白展堂点头道,“就按照张公说的办。”

“眼下陈瑀有吕大哥制衡,严白虎方面的气焰也不似之前那般嚣张,可我总还有所担心。”

周公瑾面露难色。  “公瑾是担心吕布那边?”

白展堂追问道。  周公瑾点点头,“正是,袁术派七路大军攻打徐州,吕布可已经大获全胜了,按照常理,徐州应该休养生息,可吕布从不按常理出牌,即便是身边有陈宫这样的谋士,他却往往一意孤行。”

“还有一点。”

张昭掸了掸袖子,“陈瑀是陈登的从叔父,陈登父子又在吕布当了首席谋士。主公,你眼下打的是陈瑀和严白虎,与主公结仇的,却是吕布吕奉先啊。”

听着如此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让白展堂不免头疼。  按理说,孙策和吕布应该是从未交过手,可实际上,若不是吕布死于曹操之手,只怕江东和吕布之间的利益纠葛会错综复杂的多。  “那我总不能怕了他吕布了吧?”

听着周围人的规劝,白展堂有些不痛快道,“就因为怕人家背后的靠山就不打了?”

“该打还得打。”

张昭说道,“只是吕布身边也该有个吹耳边风的。”

“什么意思?”

白展堂侧目看向张昭。  只见两位张公虽然性情不同,但却不谋而合。  “主公该派一个能够与其斡旋的谋士过去,对吕布规劝。”

张昭拍着胸脯道,“去了也好当个大谍子,主公命我执掌六扇门,本就是护主公安全的,应该由我去。”

张纮摆摆手,“不不不,子布性直,未必能对得上吕奉先的脾气,吕奉先是耳根子软,骨头硬,应该让老夫前去,尚能保住江东不被他的势力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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