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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盯着方凌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那阴冷的目光便如毒蛇一般直看得方凌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怎么识破的?”方凌知道他问得是自己怎么识破周放冒充贺涟风好友的事,但方凌并不打算好好回答,只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说是小乾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周放闻言,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连忙抢先一步道:“少主不可听她胡言乱语,是属下办事……” 一句话尚未说完,但见电光火石之间,方凌只瞧得眼前白光一闪,站在李承晏身后的小乾便已一脸痛苦地捂着鲜血淋漓的左手,额角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连一声也不敢吭。 “……不力……” 周放颤抖着声音吐出后面两个字,然而却为时已晚。 方凌看着地上刚刚斩落的那截小拇指,吓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哪里再敢胡言。 只见那李承晏伸手将剑递给旁边的弟子嘱咐道:“将他带下去,抚恤按残疾处理。”
转而回身盯着方凌严肃地道:“我斩他一根手指,非是信了你的话,而是他蠢笨无知,办事不力,丢了我黎宗的脸面。”
说到后半截,却是看向了一旁侍立的周放,并抬脚将那截断指踢到了他的面前。 周放忙一揖到底,颤声道:“请少主责罚!”
“这次责罚的是你的属下,希望下次不会是你。”
方凌从未想过黎宗少主竟是这样一位冷血无情,便是对自己下属也毫无半分怜悯,下手毫不手软的人。 那边李承晏看到方凌早已吓得面色煞白,似乎很是满意,踱步走到近前,抬起方凌的下巴言道:“带着你的信物,把我的人安插进前新街的万安堂。”
语气虽然毫无胁迫之意,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几分柔和,但此时听在方凌的耳朵里却如寒风一般冰冷刺骨。 前新街万安堂便是妙清来找方凌求和时,不小心当着周放的面透露的另外一处岳家堡堂口。事实上长亭告诉方凌的便只一处藏身之地,是以方凌并不知道这万安堂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黎宗的人自是不信的。 方凌正待说明,果不其然,只见那李承晏竖起一根手指贴在方凌嘴唇上,冷冷开口道: “我不留对我没有用处的人。”
前新街并不是什么热闹繁华的所在,而是永陵城一处老旧破败街道,很是有些年头的样子。因如今黎宗做大,有些眼光的生意人都渐渐挪到了以黎宗各处堂口为中心的街市周围,以前的老旧铺子便逐渐荒废下来。 万安堂处于前新街的最东头,原本便是一处镖局,是以往来生意并不像普通买卖那般门庭若市。 方凌身后跟着两名壮汉,一路行至万安堂门前,但见大门紧闭,并无守门小厮。便上前扣响门环,须臾之后大门开启,一名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狐疑道: “姑娘何事?”
方凌并未答话,只取下头上珠钗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去仔细打量片刻便侧身将三人让进门去。 万安堂不愧是为镖局,进门院内一硕大的兵器架子上摆满了长枪短剑,板斧飞弩等各式兵器,刃口无不寒光闪闪可见时常有人使用。 那胡茬男人并不善言谈,只一路将人领至一内堂,嘱咐三人在此等候便退了出去。 这内堂虽然铺了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应当也算得上豪华。但内里陈设却十分简洁空旷,既没有屏风装饰,也无矮几茶桌,更遑论盆栽梅瓶等情致雅趣的装饰品。 仿佛除了方凌三人此时坐下的几把椅子之外,就连上首主座的太师椅都看起来略显敷衍。整个内堂看在方凌眼里唯有左右两面墙壁上挂着的两副硕大字画稍显柔和温馨。 但仔细瞧来,那字画笔触粗糙,用墨朴素,便是似方凌这种水准的也能一眼瞧出并非出自名师大家之手,甚至比不上有些茶楼墙壁上的文人涂鸦。 可要说这堂上粗制简陋吧,偏偏门窗又做得十分精致,便是那处清釉厚漆的门板便不知是为什么材料所制,看着便古朴厚重,加上其上古色古香的雕花暗纹刻镂深沉,很是精巧。 方凌忍不住刚要起身细细打量一番,却被身旁二人左右施压,终是识相得没敢轻举妄动。 方凌虽是没有妄动,但岳家堡的人却仿佛是率先动了手,隐隐的方凌但闻左右两侧大幅的字画后面仿佛传来细微的机括转动之声,还未待她细细甄辨,便见眼前道道寒光扑面袭来。与此同时,那厚重结实的大门也已轰然关闭。 突如其来的飞针暗箭仿佛雨滴般铺天盖地而来,然而偌大的内堂便是家具也没有几件,哪有什么地方可躲? 也就方凌提前有所觉察,矮身下地,就势一滚便已将方才看在眼里的地毯扯了起来。那飞针暗箭虽是吃上了机括的力道,但为了方便隐蔽,形制却以短小精干为主。 是以似方凌这般一裹一挡已然卸了大半力道,并不足以穿透伤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黎宗二人却并不似方凌这般幸运,他们虽有心防备,但却并没有方凌这样的耳力,便是立刻拔剑相迎,但面对如此数量密集的细小飞针暗箭也难免应接不暇。 二人眼见方凌扯起的地毯,急忙双双跃起,方凌躲在地毯后面冷不丁的便被撞了翻过去。 适才方凌一人滚在那地毯之上也便罢了,但此时三人的重量同时压了上来,方凌但觉身体一轻,便直直掉了下去。 原来这地毯之下竟暗藏了一道翻板,也不知是因为有人启动了机关还是由于此时整个重量超出安全范围,导致机关启动,总之这一套操作下来,眼看三人便要全军覆没。 情急之下,方凌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抽出一条细长的腰带,那是方凌自从察觉周放为奸细之后便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 方才被那李承晏抓住,别的东西一应被搜刮了个干净,但他们到底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一个姑娘家的腰带都要收走的地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白光一闪,那细长的腰带已然探上上首的太师椅。 谁知方才吃上劲儿令陷落的三人凭空一滞,却见其中一名黎宗弟子眼中寒光一闪,一脚踏上裹在二人身上的地毯,一个借力便跃了出去。 虽说方凌这腰带是自己这几日力所能及地搜罗了各式结实材料缝制而成,但奈何那太师椅却并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更何况那杀千刀的黎宗弟子一跃而出时还踩了他们一脚借力。 方凌但闻咯吱一阵乱响过后,眼看着那太师椅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同时方凌只听得身下之人一声闷哼过后便再没了动静。 方凌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只见鲜血淋漓。可见这陷坑里头是布了尖刀的。 所幸,方凌手里的腰带虽是没能将二人拉住,但却因受力不均,将方凌翻在了上面。 此时的方凌听得外面自大门方向传来机括声四起,而剩下的那名黎宗弟子仿佛正在奋起反抗,只听得剑器相搏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外面形式并不乐观。 方凌也顾不得被那太师椅砸得鼻青脸肿,只一心挣扎着想要爬上去。但她此时看不见外面,纵然是有这腰带在手,也套不准方位。 一来二去的,外面打斗声已然逐渐安静了下来。直到那陷坑边出现几个人,领头的便是方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中年胡茬男人。可见外面那黎宗弟子已然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