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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狱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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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的夕阳在远处的忘川河缓缓落下,河上一座九孔的巨大石桥横架两岸。翻涌的湍流拍打在河中的礁石上,激起的浪花被夕阳染成血红。桥头有座石碑,猩红的狂草勾出“奈何桥”三个大字。一座八角石亭立于碑旁,石亭上有一匾,不知是何木所制,匾上狂草的字体与那石碑像是同一人所书——“奈何亭”。石亭内立着一人,黑袍连帽,佝偻着的身影被那血色夕阳拉得老长,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面容,看上去神秘无比,也分不出这人是男是女。只见那人手持一舀,巴掌大小如羊脂白玉般晶莹剔透,却又透着说不上的诡异来,细细一瞧,原是用了不知什么生灵的头骨所制。那黑袍身影前还有一物,通体漆黑,似石似铁,混元如鼎,金色的铭文若隐若现。若说是鼎,却只见上有两耳,而釜下无足。虽是无足,那黑鼎却是缓缓旋转,飘浮于半空之中,内里冒着徐徐袅袅的白雾。鼎下的火苗呈蓝绿之色,忽闪地灼烧着,而燃着的,赫然是一堆森森白骨。不远处的枯树下,李渔甩了甩生疼的手臂,手上绑着冰冷的玄铁链子,一旁白袍高帽,戴着诡异面具的女子冷冷地催了一句:“快走吧,冥阳一落,人界便是白昼,奈何桥的蜃景快消失了。”

说完不等李渔满脸的疑惑,与同拉着铁链的另一位相同装束的黑衣人向那石亭快速行去。长河落日,涟涟的波光与远处的红霞将那已没入大河一半的残阳拉扯成一条一条长长的曲线,不出片刻,黑暗将笼罩整个冥界。石亭里的黑袍人挥了挥宽大的长袖,那鼎下燃骨而生的熊熊碧火瞬间便偃熄而灭,似有不甘地滋滋冒着白烟。“婆婆且慢!”

拉着李渔的白袍女子慌忙地向那石亭中的身影喊去,三步并作两步地拉着手中铁链,与另外二位来到石亭之下。白袍女子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道:“婆婆稍等!”

被唤作婆婆的佝偻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随手将手中那晶莹的白舀放入那口“锅”中问了句:“安丫头?”

那位安丫头走上前去,挠头解释道:“过妖界的时候,打听到一些炎帝家案子的消息,出去的时候师父特意交代过,所以耽搁了一些。”

说完似是有些气恼,顿了顿又问道:“还有汤吗,婆婆?”

这位婆婆定然就是冥界之中大名鼎鼎的孟婆了,而这黑白二位,也必然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吧。李渔出神地想着,眼睛不由自主望向那依旧冒着白雾的黑鼎,里面盛放的,定是那喝完就会忘记前世一切的孟婆汤了。那孟婆听到“炎帝家的案子”,有些讶然,转头看向另一位黑衣无常,黑无常点了点头,有些气闷地说道:“囚牛族的一位长老,说是听他东礁的亲戚提起一点,女娃不久前曾划一小舟过东海,他们也是只言片语随口提及。我与师妹问了许久,那老牛也没说什么其他重要的信息。”

孟婆听完有些失神地沉吟了片刻,喃喃自语地说道:“既是囚牛一族,那便必然与东海龙族有些干系,女娃陨落得如此蹊跷,亡魂至今不知所踪,连你们无常司竟也毫无头绪?罢了,此事太过诡异,一朝一夕想必也不好解决。”

说完叹息了一声,旋即又冲着那白袍少女笑道:“冥阳将落,我这鬼火也熄了,你二人怕是要在这鬼门关处,熬个冥夜喽!”

那少女听完,登时便着急起来,慌忙上前拉着那孟婆的手臂摇晃起来,嗔道:“婆婆!今日若是不回司中复命,怕是师父那糟老头子又要打板子了!”

说完,面具下眼神楚楚可怜地看向孟婆。“臭丫头!咱投生城里竟还有治得了你的人了?”

说完笑着拍了拍那少女的玉手,又道:“罢了!罢了!此人我便先领了回去,待明日带回来审罪灌汤不迟。”

那孟婆大袖挥舞间,眼前那口黑鼎便凭空消失不见,拉着那安丫头移步出了石亭。“多谢婆婆了!”

黑衣无常躬身道谢。孟婆点了点头,道:“快回吧,天要黑了。”

说完便当先向那石桥走去。李渔被二人绑着链子,闷闷地上了那雄伟的石桥。不知是人是鬼的三位阴差,自顾自地聊着,话语间竟然也是平日里街坊四邻说的那些闲谈八卦。诸如:酆都城内哪家大户的小姐嫁来了投生城、楚江王的二公子又迎了一房妾侍、牛头司的某位副使,被马面司的长官打断了一条牛腿、秦广王的大公子调戏了一位良家的小姐,被那位黑脸的阎罗王包王爷好一顿大板子云云。李渔直听得目瞪口呆,可他这过路的小鬼也插不上三位大人的话来。活了十五年,风华正茂的李渔是学习雷锋好榜样给自己学死的。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小孩,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李渔心中怨念丛生,想想当时船上那刚追到手的班花,连个小手都没拉着,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妈的!”

李渔小声骂了一句,骂完瞬间便后悔了起来。只见那三位阴差齐齐望向他来,眼神锐利,似要将他刺穿。李渔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复又想起了自己都已经死了,还怕个卵子,有些混不吝地冲着三位轻哼了一声,带着几丝不屑和慷慨的悲壮,转头望向远处波澜壮阔的大河。那白袍的安丫头似是一眼看穿了李渔心中所想,冷笑说道:“死了可不是一了百了了,这冥界的流程可是一样都还没进行呢,今日是你好运,可明日再过这奈何桥,斩头油锅,焚身煮魂的流程可是一样也少不了你这色中恶鬼的!”

安丫头狠狠地说着,然后伸手摘下了脸上那惨白瘆人的诡异面具,有些嫌弃的甩了甩上面的汗珠。自从李渔死后,被这二位无常绑了以来,还是头回看到阴差真容,只见这白无常说话间绣眉中带着一丝恶搞般的调侃之色,呵气如兰,明明是斩头焚身这等狰狞可怖之事,从她那绣口说出,竟生出几丝旖旎之感。少女见李渔盯着她猛瞧,俏脸一板,骂了句:“果然是色中恶鬼!”

色中恶鬼?李渔心中登时便愤懑无比,不禁回想起自己死亡的这段时间来。犹记得那日天气晴朗,风轻云淡的静好日子,李渔约了刚刚追到手的班花,二人租了艘人力脚蹬的黄鸭小船,泛舟于公园的人工湖里。船舱里的班花巧笑嫣然,美的像这春日里的骄阳一般,二人窃窃私语地调笑着班上的趣闻,浓情蜜意间却听到不远处一艘喜羊羊的船舱里传来大声的呼救,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肝肠欲列地嘶吼着救命,喜羊羊船下是她五六岁落了水的小孙子。李渔身旁的班花见状,登时也慌了手脚,复读机上身一般吵嚷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杏眸里的泪水瞬间便流了出来。李渔苦笑,怎么办?此刻这湖上,满打满算也就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这落汤鸡当然是老子来了。李渔暗叫一声倒霉,有些心疼地抚摸着身上新买的阿迪。不爽归不爽,可人命关天的事,李渔却是也不含糊,扭头冲着班花帅帅地说了句:“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丝毫未有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玩笑话,电影台词般普通不过了,李渔平日里与伙伴嬉戏玩闹时听过或者说过不知多少次,可这次却大有不同,待他那句说完将跳的一刻,周遭景象忽然变幻模糊,时空似乎也随着他那句话诡异地扭动起来。可当时救人心切的李渔并未注意到这些诡异,等他跳入湖中,登时便一个激灵。此时李渔所在的世界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又是南方,温度已然不低,可那瞬间浸透运动服的湖水却是异常刺骨。李渔脑中暗骂了句邪门,扎着蒙子向那小孩落水的方向游了过去。富含养分的湖水被微生物染成了淡绿,李渔借着投入湖里的微光看到了那孩童模糊朦胧的影子。奇怪的是,那孩童荡在水下的腿竟然如此之长?那长腿缓缓摆动着,被湖水冻迷糊的李渔不及多想,绕到那孩童身后,加速游去,一把拖着那孩童的屁股往湖面用力游去。那孩童身子轻若无骨,被李渔一把轻松推出湖面去,可只一瞬间,一声尖利的呼叫便从湖面传到了水下,刺得李渔头昏脑胀,耳膜生疼,未来得及反应,与那尖叫一同传来的还有一束淡蓝色的玄光直扑李渔头顶。李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浆子连红带白地涌入湖水之中。懵了逼的李渔甚至连这致命恐怖的伤口带来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就一命呜呼了。然后便是自己从那具烂了半边脑袋的尸体里剥离了出来。????“我草泥马??!!”

已是灵魂状态的李渔张口便骂。我这是被救上岸的小崽子拿加特林突突了吗?李渔呆呆望着悬在湖水里烂了脑袋的尸体,骂骂咧咧地往上游去,想要一探究竟。两根黑乎乎的铁链凭空出现,将他手脚绑了起来。“走!”

白袍少女向另一端手持铁链的黑袍人催促道。这位白无常如在陆地般的说着话。“走?可是......”那黑无常显然有不同意见。那位白袍少女慌忙摇手,急促道:“那疯女人出了名的麻烦,咱这趟路过而已,不必多生事端,若让她审魂,怕是又要多生事端,这趟咱们可耽误够久了。”

少女边说边与那位拉着李渔的黑无常消失于湖水之中。两位无常带着李渔消失的湖水处还荡着一句尖利的怒吼——“无常司的混蛋,这是谁?给老娘一个说法啊!!”

砰砰砰!几声闷响,蓝色的玄光将浮在水里烂了脑袋的尸体炸成粉碎,湖里的鱼儿欢快地游着,又是一顿饱餐!刺耳地怒吼震得二位阴差头皮发麻,两人手中不停变幻着法诀,快速遁去。李渔只觉得像是前世科幻电影里的空间跳跃一般,速度让眼前的景物模糊成五彩斑斓的光点,快得离谱。李渔张嘴大叫,可惜声音的速度此刻远不及二人行进飞行的速度,就连耳边呼啸的声响也是断断续续的。不知过了多久,二位阴差才喘着长气在一处城池外停下。心有余悸地互相对望了一眼,接着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城门。城门外是大片的荒草,几个稀疏的茶摊坐落在那些大树下。城门口两个古代士兵打扮的人,心不在焉地盘查着进城的骡马车轿。“到人界了,吃口饭再赶路吧!”

白袍少女不等另一位答话,伸手摘了脸上面具,向城门口走去。一旁李渔还未及看清容颜,却见那黑无常从手中变幻出一个巴掌大的粗布麻袋,口中随意咕哝两句咒语,便将李渔装了进去。四周景物霎时间变作一片漆黑,李渔破口大骂,才发觉自己声嘶力竭喊破了喉咙,却是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无边的黑暗裹挟着他,伸手看不见五指。浓浓的倦意袭来,这一切突发的遭遇让李渔再无力支撑,身心俱疲地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李渔闻到一股饭菜的甜香,缓缓睁开眼,无边的黑暗里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纸躺在脚边,四溢的饭香便是从那符纸上传出。李渔伸手向那符纸,指尖刚一触到,一股灼热传来,符纸金芒大盛,刺得李渔眼睛生疼,只一瞬间,那符纸又缓缓燃了起来,慢慢燃得只剩一小撮灰堆,接着变成了一碗盖着青菜的白饭。李渔拿起饭碗,青菜有些咸,油寡味淡,像极了老妈那个粗心鬼的手艺,饿极的李渔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菜,却是不自觉地流下泪来。这一切离奇的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件接着一件,且没有一件是这刚刚上高中的十五岁少年经历过的。一黑一白的两位无常绑了自己,那自己应该是死了,少年心烦意乱地想着。可是父母怎么办?他们一定伤心欲绝吧?这趟到头,会不会投胎,会不会有来世?好希望投了胎,还做你们地孩子啊!好希望来世,还能记得你们的样子。好希望地府里,没有那传说中的孟婆汤。虽然无声无响,可李渔还是嚎啕大哭着。这世间一切美好,都再也没机会享有了吧!还有我那班花女友!李渔没来由想起那张俏脸,早知道跳湖的时候先亲一口了,手都没碰过啊!老子这一死,估计给她吓跳了魂吧!过往种种,蜂拥进脑海,李渔头疼欲裂,端起手中剩余的半碗饭菜狠狠地摔在地上,再次破口大骂了起来。骂了几句,还是不见声响,李渔又疲累了起来,偃旗息鼓地瘫坐在黑暗里,有些无助地抱紧双腿。黑暗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处一抹刺眼的光束照了下来,一只粗糙的大手从那光处伸进了黑暗里,扒拉了几下,便找到了席地而坐的李渔,随手一捏,将李渔抓出了那漆黑的布袋来。眼前依旧是带着瘆人面具的两位无常,愤懑的李渔张嘴便骂。四周景色又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光点,骂声远远甩在远处,依旧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听到。斑斓的光点呼啸向身后逝去,二位无常手捏法诀不停变化,面具隔着也看不出神态来,李渔被动地飞行。又是不知百无聊赖的飞了多久,二位阴差速度缓降了下来,李渔骂骂咧咧一路,精神萎靡地耷拉着脑袋,待落下地来,四周景象变成一望无际的肥沃草原,盈蝶飞舞,花香四溢。远处巍峨的雪山藏在纯白厚实的云雾里时隐时现,云层中有座巨大的牌坊露出,“妖界”二字金光熠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和青草花香,李渔大口吮吸着,身心的疲倦几乎一扫而空,忍不住的那种辽阔舒旷,一句“卧槽”就要脱口而出,可刚喊了个“卧”字,满目的美景又化作漆黑一片,那位少言寡语的黑无常又将他塞进了麻布袋子里。那黑无常轻拉袋口的麻绳,将李渔剩余的一个“槽”字封在了袋中。“囚牛一族有女娃的消息传出,去打听打听。”

白袍少女当先向那闪着金光的巨大牌坊飞驰而去,那黑无常将手中布袋系于腰间,也跟了过去。一路被二人绑着或者塞进袋子里,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待最后一次停下来,便是那阴沉庄严的鬼门关外,那是一座巨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关隘,将一片黑色的郁郁丛林分开两边。二位阴差挟着李渔在那宏伟的关隘前落地行走,不再御空而行。城门通道长的离谱,二位阴差不发一言,通道内落针可闻。走了一会儿,待再次有光线传来,李渔便看到了远处夕阳下壮阔的长河,长河宽广,巨大的石桥飞架两岸,夕阳和河面波涛氤氲出的雾气让那大桥宛如神迹。冥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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