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正解释着,门诊室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进来一位长相略粗糙的男人。 蔡秋艳扭头看了一眼,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都永远比别人慢,你给我在外面等着。”
粗糙男人正要上前,听到蔡秋艳的话,赶紧又退了出去。 “你把门带上。”
蔡秋艳语气很不好。 那粗糙男人只能把门带上,老实的让人觉得蔡秋艳有些无理取闹一样。 蔡秋艳回过头,冲景阳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哈景医生,我们家男人,傻不愣瞪的,别管他,你继续说刚才的。”
景阳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再说专业的了,这么给你说吧,你这个病,现在还不叫病,叫气。 就像是两国打仗,一城一地的得失出现了。 这指甲啊,就相当于一国的边界,被细菌给占领了,只不过这个细菌有点厉害,西医给他起的名字叫真菌。 他寄居在你的手指甲床,你身体中的大军,力有不殆。 无法长驱直入,杀到这里来。 所以,你的指甲就变黄变黑变厚,成为了病毒的大本营。 知道啥叫真菌吗?”
蔡秋艳想了想,回道:“是香菇木耳啥的不?我听下乡给俺们讲种植课的老师说,它们都属于真菌。咋着?我这手指甲上要长木耳了?”
景阳听着这个反问,一时间有些愣了。 他不能说对方说不对,但又不太准备。 景阳只好道:“你说的那个叫食用真菌,我说的这个是真菌的一个分支,它们是一个东西,又不是一个东西。”
蔡秋艳感觉自己的脑袋要冒烟了,脑子都转出电火花了。 她于是摇头道:“那我不知道了。”
景阳只好道:“那就不用知道了,你只要记住,你身体的身体素质,相比之前,有所下降,就像是一根放在林中的木头,被水泡了,真菌游了上去,开始在树上扎根。 本来这木头已经适应了环境,天一晴水气一蒸发,就没有了真菌的营养条件。 但正赶上天气不好,阴雨绵绵。 这真菌就跟你说的木耳一样,开始冒出来。 你把上面的摘了,木耳还是会长出来对吧?”
蔡秋艳听懂后,道:“我自己尝试吃过一些抗生素啥的,我男人给我找的,但为啥不管用啊?”
景阳笑着道:“因为它是色盲。”
“你咋知道我男人色盲啊?”
蔡秋艳大为吃惊,“不愧是神医啊,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得把我男人叫过来,色盲你能看吧?”
“我……”景阳哭笑不得。 他摇了摇头,说道:“色盲我是没这个能力治的,咱不是说你的病吗?”
蔡秋艳只好道:“啊,你说你说。”
景阳算是发现了,蔡秋艳这人,跟医生说话,都这么爱打断,而且跟自己爱人说话时,更是全是命令语气。 难怪看着人很干练,却总有气的样子。 景阳道:“真菌是真核生物,目前世界上已知最大的生命是它,已知最小的生命也是它,为什么说抗生素是色盲呢,因为……” “等一下,景医生你又骗俺。”
蔡秋艳接着道:“俺虽没上过学,但俺也知道海里的蓝鲸,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咧。 前天俺小孙子,在家上网课,我还听他背了一句,什么山中人不信有鱼大如木,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鱼。 嘿嘿嘿,你还没俺小孙子懂得多哩。”
这才相处多大一会儿啊? 蔡秋艳的本性就遮掩不住了,景阳甚至觉得,如果这药让蔡秋艳带回家,吃了九剂,是有可能的。 但最后一剂,她是绝对不会吃的。 这样的人,更相信自己,对别人的信任有,但不多。 能来找自己看病,纯粹是因为邻居好了,过来凑个热闹的。 要想治这样的人的病,开十幅药,必须得吃十幅,少一剂,她都好不了。 景阳只能耐心地给她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哦,你可以叫你的小孙子,帮你在网络上查一查,世界上最大的生物,是一种蜜环菌。 它的实体可以铺开,能占十平方公里。 科学家预估它已活了两千四百年。 地面上的蘑菇和地下的菌丝加起来,能超过一万吨重。 您孙子应该上小学?或者初中?我是大学毕业,我没必要骗你哦。”
蔡秋艳听着眼睛瞪的像铜铃,如同被人打开天灵盖,把脑浆拽出来,把水分挤掉一样。 整个人的三观,都跟着被景阳颠覆。 好半天,蔡秋艳才道:“这么大的蘑菇,那得吃多少天啊?”
噗! 景阳被蔡秋艳的话给逗笑,他乐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回到咱们的疾病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要相信医生,作为一个医生,我能治你的病,就说能治,不能治,我也绝不逞能。”
蔡秋艳这下对景阳的信任程度,立马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她立即道:“行行行,我肯定听你的,您接着刚才的说,我想听了。”
景阳道:“抗生素能杀细菌,但真菌有一个核,这抗生素就不行了,就像是一件伪装的衣服,抗生素来了,也认不出来真菌。 这真菌分两种,一种是……” “能吃的……”蔡秋艳说出口后,赶紧闭了嘴。 景阳摇头,道:“一种是无害的,像木耳、香菇、灵芝等待,一种是有害的,能分泌毒素的。 这些有害的真菌,就像人和动物一样,属于真核生物,所以一般西药研究的化合物,能杀真菌,但对人有严重的副作用就在这里了,那些化合物也伤人本身。 往往用药时间不够,没有杀死真菌,它又隔一段时间长回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灰指甲这些情况,难以根除的原因。 中药不是杀病毒,是把身体的环境,给它恢复到一个不适合真菌生长的环境。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最怕的就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要相信我,就一定要按我说的话去做,如果你觉得做不到,今天这药,其实是不用拿的。 因为不喝足剂,是治不好的。”
蔡秋艳就道:“景医生,你放心吧,我绝对相信你,你学问高,我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景阳这才放松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第一步,还有第二步。”
“第二步?我的病这么麻烦吗?”
蔡秋艳有些不解,她并没觉得身体有多大的不舒服。 “以后对自己的爱人,说话时,用你时后面加一句哈哈哈。”
景阳想了想,学着蔡秋艳的样子,看向门口,“你哈哈哈给我在门外等着,你哈哈哈把门带上,你哈哈哈……” 蔡秋艳看着景阳的样子,人都笑不活了。 她道:“景医生,你哈哈哈哈……你别学我了,我家男人就是个慢性子,我一看到他,我这个脾气哟……” 景阳微笑道:“你本来的气是能帮你延伸到身体的每个角落的,但你把主要的气,都用来指挥你爱人了。这就给了真菌机会。 人心平气和,阴阳就容易平衡。 这第二步,一定要时刻记着,这个药要用上两个月。 如果这一步做不到,你还是不能从我这拿药。”
蔡秋艳还从来没有见过景阳这样的怪医生。 别的医生,是恨不能给你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生怕你多问一句。 但景阳不是。 把这些给讲的透透的,自己这没上过几年学的人,听了都觉得,这药不吃,病都好了一半。 但她还是开口问道:“景医生,你说这些,我咬牙也坚持,但你得告诉我原因,我这个人相信知识,你比我们家的人,学历都高,我相信你,但我得知道为啥。”
景阳笑着道:“肝苦急,这人来了脾气,那是感觉从脚底能窜出一股凉气,直到脑门,你有这感觉没有?”
“太有啦。”
景阳就道:“你的情况就,身体中这肝将军打仗呢,见哪儿有战役,恨不能立马飞过去平叛,但最近身体机能一下降,碰上这么个年景,就像是局部受了灾一样。 肝将军平不过来了。 你手指这种地方出现的几个不明来历的人,落草为寇,你也管不过来。 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仗要打。 总是来去匆匆,我给你的药,能帮你改善环境,但帮不了你的肝将军缓和下来。 所以,我用中医中喜则缓,让你的肝将军慢下来,你对爱人说话时,加上哈哈哈,自己想不想笑?”
蔡秋艳道:“是想笑,可那太逗了,多别扭啊。”
“治病嘛,如果你积极配合,还用不了两个月,当你身体中气的运行,逐渐恢复平和,啥病都得离开。心态很重要。”
景阳用这么多话,告诉蔡秋艳,就是想让蔡秋艳在这种顽固性的疾病面前,首先把心态摆正。 很多人治病,总想见好就收。 主要是因为大家对是药三分毒,都认识到了基因里。 但确实存在着这种慢性疾病,就得需要坚持。 心态能起决定性作用。 一定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行,我知道啦,难怪赵春峨对你这么推崇,你是有真本事的大医生,我都听你的。”
蔡秋艳还想举手发誓。 不过,景阳没让她那么做,而是把打出来的药方,交给了她。 “记住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就要把第二幅药,这个‘哈哈哈’给用上了,你把你爱人叫进来,当着我的面,试一试。”
景阳想最终确认一下,她能办到。 蔡秋艳有些不好意思,但景阳发了话,她只能对外面喊道:“铁牛,你……哈哈哈,进来。”
门外侯着的粗糙汉子,唰地一下又把门推开。 蔡秋艳就道:“你哈哈哈拿着药方去抓药。”
铁牛眉头都快挤成了一个八字,他啥时候听过蔡秋艳说话这样? “你哈哈哈听见没有?”
蔡秋艳又想发脾气。 铁牛‘哦’了一声,道:“给我钱,我去交钱。”
蔡秋艳一边翻口袋,一边道:“你都,你哈哈哈都出门不带钱吗?”
铁牛更愣了,他看着蔡秋艳,又看向景阳,心说这看个病,咋把自己家婆娘给看成这样了? 但蔡秋艳说话古怪,脸色可不古怪。 铁牛没敢争辩,以为是蔡秋艳故意找茬,忙低了头。 蔡秋艳问景阳,“景医生,这大概得多少钱?”
景阳道:“十剂,应该不超过五十块钱,可能四十五六块。”
蔡秋艳就把一张新的五十元,交给了铁牛,“你哈哈哈快去,人家别下班了。”
“哦。”
铁牛还是觉得奇怪,但没办法,只能拿着钱与药方,走出了诊室。 临出门时,一步三回头,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景阳微笑道:“行了,就这么办,一个月后,就可以来找我复诊,我再根据你恢复情况,给你做一下调整。”
“景医生,谢谢你,今天真是太感激你了。”
蔡秋艳拿起自己的袋子,这才往外走去。 景阳看完这个病号,再一看时间。 终于也要下班了。 他把诊断记录什么的写好,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系统没叫号,应该不是病人,他略一想,就道:“请进。”
门一推开,景阳就看到李婉出现在门口,他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明天要上新电影,流浪地球?咱们要不也流浪去吧?”
李婉说着,双手插兜,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景阳望气都会,别说这点小情绪了。 他立即道:“这是咋了?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
李婉轻叹了口气,说:“景阳,当医生好吗?每天这样呆在诊室,会不会觉得烦?”
景阳笑着道:“对于不了解我们的人来说,看起来每天都是在干一样的工作,但并不是啊,我每天都在接触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病。”
李婉道:“可是,我感觉我一年活三百六十五天,就只过了一天,重复了三百六十四次。”
景阳见李婉情绪不对,将电脑关好,洗着手说道:“走,我们下楼说,今天想吃什么?我请你。”
“想吃你。”
李婉突然咬着嘴唇说道。 “也行,我回家洗白白,一会儿就给你送货上门。”
景阳擦了手,大方的抓住李婉的手,走出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