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铮铮，宛转悠扬，繁花似锦，意觉云长。铁马江湖何时了，只望轻舟一笑。琴停、音断，女子抬眸一笑，“表哥，你来了。”

恍若隔世，女子浅淡的笑容中全是自己。“絮儿？”

女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凌王这表情莫不是遇上女鬼了？”

是凌王，不是表哥。只怪这琴声让他想起了从前，琴箫和鸣，好不自在。“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霍宸凌将格雷亚拓下来的巫蛊文放到她的面前。“我本只是怀疑，没想到真的有。”

慕南絮打开纸张，脸上的表情凝结成冰。“你知道这个咒语？”

“巫族之所以久居榆阳不得出来，其实源于很多年以前，巫族中有个族人随意拿人体做实验引起了大规模的人员伤亡，于是齐楚皇帝出兵围剿，后来巫族交出了那个族人并与皇帝结了用不离开榆阳的约定，这件事才就此作罢。”

慕南絮诉说起这段往事时，眼底流出一丝惋惜。只因一人，巫族就差点惨遭灭绝，除了当时那族人做出的事人神共愤以外，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必是不可少的。“虽然后来巫族与皇家的约定没有以前规定的这么严了，可有一点还是没变，巫族中人不得再使用巫蛊咒。”

“你是说这是巫蛊咒？”

霍宸凌脸色铁青，巫蛊咒与冥蛊咒同是巫族禁咒，不过与冥蛊咒在看过以后会致人抓狂不一样，巫蛊咒能控制人的心神，所以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被巫族族长焚毁了。“那日在内务府见到白莱就觉得她神色有些异常，若真是与这巫蛊咒有关，恐怕背后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霍宸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你要想离开我便带你出去。”

“你以为我出不去？”

慕南絮浅笑似未把那十二个黑衣人放在眼中。“你想走自是没人拦得住你。”

霍宸凌心中苦笑，就像她不将一个人放在心中，目光就绝不会为一个人停留一样。“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没有想到，这些黑衣人竟是百夜公主的人。”

依兰惊讶的咧开了大嘴，目光直在黑衣人与霍宸凌间徘徊。难怪刚刚霍宸凌进来黑衣人未做阻拦，原来是有这层关系。“我并不知他们来了齐楚。”

“我并没有怪你，他们是百夜公主的近卫，行动自是只有百夜公主才知道，是我疏忽没有想到公主会留后招。”

这种时候他倒希望她能够怪自己，不管是关于百夜公主还是那些黑鹰，甚至是自己，只要她愿意对自己发一次脾气都是好的。“王爷要是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要误解些什么了？”

慕南絮避过霍宸凌看着她时复杂的眼神，起身从锦盒中拿出一支玉萧，“可有兴趣与我合奏一曲？”

“好。”

琴声妖妖，萧声袅袅，慕南絮手中的箜篌像个顽皮的孩子在春色间自在玩耍，霍宸凌的玉萧卷起清风，包裹在孩子的四周，不让他因顽皮的跳跃受伤。时而轻柔时而欢快，两人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眼前的景色逐渐被带到那一年白相应治水回到上卞，李梁欣喜在宫中摆宴的情景。她以一曲箜篌闻名遐迩，他从旁作陪助她艳压四方。“絮儿，我……”“我答应你。”

慕南絮看着霍宸凌，满脸娇羞。那一抹明黄的身影从远处窥向里面，郎才女貌，琴瑟和鸣，愤然离开。霍宸凌脸上的笑意变得空洞，这大概就是他不愿意靠近的原因，她眼底倒映着的身影根本就没有自己。越靠近才会越受伤。“我很讨厌吧，就算被怨恨上也没关系，因为我也觉得这样很讨厌，你要骂要打都没关系，反正是我自找的。”

慕南絮浅浅一笑，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怎么可能下得了手，霍宸凌的手在袖中握紧，而后笑道：“你要是真不想他将白莱接进宫就去直说，一会儿跳楼一会儿做戏的跟个市井女人一样，就不怕将人彻底推走了？”

“他最好是能走，不然我就气死他。”

慕南絮撅起嘴已然没了平时的稳重。“你呀～”霍宸凌伸出手想要搓一下她的额头，终是在半空中收了回来。内务府将打造好的金银玉饰样品送往太清殿的路上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何紫言，众人行礼跪下。太监手上端着的金簪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以后这些东西不准再在朕的面前出现。”

何紫言抬手一挥将盘掀翻在地。众人惶恐，纷纷大喊恕罪。明明无罪却非要认罪求饶，何紫言心中之气越加深了。小顺子朝他们做了退下的手势后小声在何紫言身边说道：“陛下，奴才刚才见慕小姐与凌王说话虽然神态娇羞，实则两人之间隔着还有一段距离，说不定并不是陛下心中所想的那样。”

“你以为朕在想什么？”

帝王心最忌揣测，尤其是近身太监。小顺子本是想缓解何紫言心中的郁闷，不想刚好触到禁忌，“陛下与慕小姐情投意合，自是想早些解除误会重归于好。”

何紫言漆黑的目光中看不见一点波澜，小顺子心中一紧，握不准这番话是否能让何紫言放过他。“不愧是余公公亲手调教出来的，以进为退，做的的确不错。”

小顺子心中惊出了汗，不知何紫言的话是褒是贬。“朕有这么恐怖吗？值得你惊出一手的汗。”

何紫言轻声一笑，小顺子知道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两只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奴才从小就爱出汗，以前看大夫都说奴才身子虚，要长时间调养才会有好转。”

“如此听来你是怪朕没给你放假所以这病才迟迟没见好转的吗？”

“奴才不敢，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气，长时间陪在陛下身边感受龙威，这病啊自然而然就好了。”

“朕不是父皇，这套拍须溜马的本事就不用对朕使用了。”

“奴才知道了。”

宫门前的依依不舍，再三话别，碍眼的很。何紫言换了一身夜行衣，趁着霍宸凌与慕南絮分开以后，从后背偷袭拿了他腰间的玉佩。两人从宫门前追到宫外，终是在城东三十里停了下来。霍宸凌的脸霎时就垮了下来，“陛下故意将本王引到这里来是想说什么？”

何紫言扯下脸上的面巾，将玉佩抛给了霍宸凌道：“朕曾经很嫉妒时时刻刻都能跟她在一起的你，所以后来你在这个地方遇袭坠崖的时候朕才选择了视而不见，不过看见她为你神伤朕又很后悔当时的选择，因此就将这个地方告诉了她。”

“你知道吗？朕当时真的很感谢当时的李越离和上官倾城绊住了她的步伐没有让她亲自来看这处断崖，不然以她的性格在知道严疏影救了当时重伤的你，一定会选择原谅。”

何紫言毫不隐瞒自己的心事，因为他不认为喜欢一个人不能动一些小心思来包藏自己的私欲。霍宸凌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地方对何紫言可能是个福地，对他却是一切改变的开始。人什么时候会开始后悔？在你知道得失的时候。“不管她会不会到这里来，当她看到严疏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们会在那个时候分开。”

玉佩的纹路深深的印在了霍宸凌的手上，他脸上洋溢着笑容，耳边全是女子轻柔的声音。“所以你也快了。”

平淡的话语，更像是诅咒。他们两个都太了解慕南絮，她若真是眼中容不下沙子，大可以出手弄死他们身边的女人。可是她却不会这样做，一是不想让对方难堪，二……她并没有别人眼中的坚强，她害怕就算双手沾满血也依旧无法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于是退而求其次，假装这段感情从没出现过，收好直到忘却。“废话少说，朕今天就想告诉你一件事，从这里开始的分叉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她既已走到朕的身边，朕就绝不会放她离开。”

山风扶起他的长发，属于王者的气场令他散发着光芒。霍宸凌看着他，明白了什么。“这个东西是从宫中的红灯笼里拓下来的，陛下若真有心，就让灼华好好查查，说不准还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巫族文字？”

“这是巫蛊咒。”

紧绷的神经被拉到最后一条。消失的咒语突然重现齐楚皇宫，不知背后何人的黑衣卫士，还有被确认为已故柔妃的黑衣女人。零零碎碎都预示着不止一方势力觊觎着自己。进一步艰难，退一步粉碎。“去找她吧，她一直在等你。”

霍宸凌阴沉的眸子中看不清半分感情。“现在还不行。”

“安心去吧，黑衣卫士那边我会替你搞定。”

何紫言的脸聚起阴霾，虽然早有察觉，在知晓时还是避不了动怒，“你的母亲下毒成性，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霍宸凌并不否认，在夜阑她也时常在百夜宫中向宫人下毒，看看那些人尝毒后痛苦的表情，挣扎求生。于她，只是一种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