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

说罢，白小白弹了记响指。只见随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长铜勺，在木桶里舀了满满一勺滚烫的糖汁出来，朝雅士身上淋了下去。一股白烟升起。素魄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活生生的用刑画面，直觉一颗心都被这股白烟给揪了起来。就像是那一勺糖淋在自己身上，痛的说不出话来。慕南絮感受到身边的人在颤抖，然而她更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惨叫声不绝于耳。随从毫不留情，一勺接一勺地浇下去。雅士拼命挣扎，奈何那一根花枝不断汲取他的能量，不论他怎么用力，最后的力气都会被胸前的那朵花夺去。白小白还在一旁舔嘴道：“娘娘，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糖画最重要的材料之一。”

他欢喜的捂着嘴，要随从动作快一点，趁着糖还没冷尽快将画做好。素魄只觉得胃里翻滚的十分难受，想起刚才自己连着吃的两个糖画是这样做出来的，一股酸水顿时就涌了上来。“怎么了？新的糖画马上就要做出来了，你再等等啊。”

白小白明知故问的笑着。见着那人就这样被剥去了身上的一层皮，慕南絮再也忍不下去了，豁然站起身，问出三个字，“闹够了？”

白小白贼兮兮的抿嘴笑了，“娘娘哪儿看出我在闹了。我不过是同娘娘一样对榆阳的连续杀人失踪案感兴趣，”她可没有看出来他哪里是对案件感兴趣。“娘娘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白小白用手托着脑袋，用狐狸般狡黠的笑意睨着她。“看来不是我要留住你，而是你要留住我。”

慕南絮瞥了眼素魄吐完后还未擦的嘴说道。“娘娘这话言过了，我只是同娘娘一样，想要知道真相罢了。”

诡异的腔调压着柔柔的鼻音说出来时，多了几分属于少年的邪魅。“我要杀了你这个变态。”

素魄的声音因愤怒而压的很低。面对他异常坚定的目光，慕南絮只有拉住他。他不是白小白的对手，在那随从面前可能连蝼蚁都不是。“失礼了。”

慕南絮想尽量避免与他的正面冲突。“娘娘客气了，是我这边招待不周。”

白小白收起了笑容，悠悠落地，脚步沉缓的朝她走过去，随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慕南絮只觉有股莫名的压力朝自己逼近，双脚下意识就想逃。可笑。她不甘示弱的用手指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竭力站定，不让自己落了下风。最终，当白小白走到她面前停住时，她终于知道那种可怕的重压感是为何而来。因为，白小白没有笑。自从她第一眼看见他以来，他就一直是笑嘻嘻的，痞痞的笑，坏坏的笑，放肆的笑，总之就是用尽一切模样在笑。唯一不笑的时候，可能就是在祁王府看见乐清陌的时候，那是被过度的压抑牵动了神经。然而此时不同。他不笑，俊挺的五官带着三分阴狠，就这样盯着她，盯着她，宛如一条毒蛇盯着一只青蛙，活活将那三分扩成了十二分。素魄上前一步，替慕南絮挡下了赤裸的目光。慕南絮这才察觉到，素魄的双脚早就已经颤抖不已，可他仍旧为了自己挺直了身子。“你想阻拦我？”

白小白冷冷道。素魄飞快反驳道，“是有如何？娘娘是齐楚的娘娘，你不过是榆阳的一个巫人，齐楚的子民，难道还想向娘娘动手！”

“动手？”

白小白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词，眉毛以一个独特的角度扬了起来，目光犀利得就像一把剪刀，凡是视线略及处，事物都被剪的支离破碎，“我就算想动手，你这瘦弱的身子挡得住吗？”

素魄上下牙完全咬合，“就算挡不住也要挡。”

“哦？那试试？”

“白公子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慕南絮一抬袖，将素魄拉回自己身后的同时将一根银针刺进了他左手虎口。那股压在心头喘不上气的感觉消失了，身子仿佛也变轻松了很多。他讶异的看了眼慕南絮，感谢着她的同时有对自己的多管闲事产生了愧疚。她刚刚或许根本不用自己帮忙……白小白将她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噗呲一笑。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旦弯起，肃杀之意瞬间淡化，他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又变回了之前那一副无赖的样子，拖着别人绝对模仿不来的欠扁腔调悠悠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们认真的。”

“公子若是开玩笑就最好不过了。”

慕南絮笑得淡然，可那随从面色却为之一惊，他叫到了白小白，等他们都看向那个雅士的时候，他身上原本因为滚热的糖浆被剥落的皮已经开始愈合。“呦，想不到娘娘还有这等医术。”

白小白说着，伸出手，竟轻挑的落在了她的头上。“大胆！”

慕南絮一把打开他的手。白小白也不恼，闻了下留在手上的余香，“那人可是跟冥蛊咒有关，我身为巫族人处理他里所以当。不是吗？”

说罢，他又伸出手，毒蛇般的手，从发顶慢慢的滑落，顺着发丝一直一直往下，所及之处，肌肤一阵寒栗。眼看那只手就要滑到胸前，慕南絮又一把打开了他的手，还带补上一巴掌时，却被他扣住手臂，反拖至身前。“娘娘，你既然不是巫族人，巫族的事还是少掺和的一些好，不然对你，对太上皇都没有好处。”

他笑着说道。“你想说什么？”

手被制住，慕南絮尝试着想要挣脱，无果。“你应该懂我想说什么。”

白小白笑着，那只手竟又无耻地摸了上去。他顺着发丝一直往下，最后目光定格在最初的发顶上。他一把取下了慕南絮头上的紫水晶发簪，在她回头的瞬间忙撒手，放开了她。一个身影冲上来想要抢夺什么，只听‘咚’的一声，掉进了湖里。她的发簪！慕南絮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白小白推开，走到船头，望着湖面上未尽的涟漪，彻彻底底的生气了。白小白见她如此恼怒，干脆抱臂站在一旁说风凉话，“这可不怪我，是他要来抢的。”

慕南絮盯着湖面，对他的置若罔闻。白小白又道：“这么紧张，难不成是你与太上皇的定情信物？那东西在东芝也不难找，改日我让人打造一件差不多的赔你就是了，反正男人嘛，对这些东西都看不出来的。”

慕南絮握紧双手，全身微微的颤抖。白小白摸着下巴，沉吟道：“真这么心疼那支发簪？要不下去捡？”

白小白算准了慕南絮不会下去捞，因此扬声大笑。然而笑到一半，突然停止，面色骤变……那一抹身影直接从他们的身边冲了过去，“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慕南絮表情一紧。湖面上的漩涡层层扩散，她的眼底仿佛也泛起了幽幽涟漪，“素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全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视线处，慕南絮慢慢的直起身来，她的目光始终汇聚在碧蓝色的湖水里。湖面上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和长裙，她站在船头，发如雪，面如云，散发出一种难以表述的坚毅。“小少爷。”

随从走到白小白身边，“要不要将人捞上来？”

白小白摇头摇头，静静地注视着她。忽的，风起，吹散了那一波涟漪。慕南絮与素魄的目光在空中一交错，而后素魄深吸了口气，再次潜了下去。还好，他没事。慕南絮松了口气，看着素魄一次又一次的浮出水面再钻入水底。湖面静静，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船身忽然一动，湿漉漉的人从湖里翻了上来，整个发型都垮了，唯有那头上带着的白玉簪还一直插在头上。“给你。”

他伸出手，那紫水晶发簪还散发着幽光。慕南絮眼中又神色沉了几分，而后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眼眸深处化开，又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凝结。她掏出手绢，蹲了下来，为他将脸上的水擦干。“你干嘛？”

素魄低下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似有什么在燃烧。“你会游泳？”

慕南絮将他的头板正，擦干脸后就将他掉落的碎发往发髻后面梳过去。“我从小就在泥塘里打滚，这湖水难不住我。”

他张嘴准备告诉她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在对上视线的时候突然就止住了。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有人在关心他，不似灼华长老的那一种博爱，是眼中只有他一人，一点一滴，渗透进他的心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慕南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站起身来，“以后不许再乱来了。”

“哦。”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白小白看着他们，突然转身回舱。声音淡漠得就像这湖水一样，“给他找件干净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