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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堤外的土城四周树木茂密,是个十分隐秘的去处,这杨英躲到这里也算是一招妙招了。
朱棣随着张玉在茂林里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土坡处便停了下来。土坡里便是一个泥洞,洞口只是一个木门,这原是洪武初年用来暂存粮草的仓库,因而十分简陋。 朱棣和张玉推门而入,里面的粮食早已搬尽,只有几根木梁,几张木凳,一张凳子上摆着一盏油灯如豆。 就着昏暗的灯光,朱棣凝目看去,果见一根木梁上绑着一个赤膊壮汉。朱棣举起油灯在汉子脸上照了照,不禁吃了一惊:“怎么是你?”汉子闻声转过脸来,看了看朱棣,也认了出来,张口吃惊道:“你?怎么是你?”
却原来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应天府摆擂台,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输在一个少女手中的那个壮汉。 张玉见壮汉如此,有意要帮朱棣立威,顿时吼道:“大胆,这是皇四子燕王殿下,岂敢无礼?”
“皇子?燕王?”
壮汉愣了一愣,满脸疑惑和木讷。
朱棣见他一副憨厚模样,不禁一笑,朝张玉摆了摆手,这才问道:“你叫朱能?你不是在打擂台么?怎么会躲在山神庙?”“嗯......我没地方住,又......又住不起客栈,就睡在山神庙里。在你们应天府,睡在山神庙里也是违了《大明律》要吃官司的么?”
汉子盯着朱棣问道。
朱棣不禁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吃官司?《大明律》?《大明律》里并没这一说啊。”“那我在山神庙里睡觉,你们为何把我抓起来?”
朱能满面认真地反问道。
朱棣和张玉不禁哑然失笑,朱棣强忍着笑,一边给朱能解绑,一边又问:“听说你来应天府找你的父亲?事情可有眉目了?”朱能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向朱棣抱拳致了谢,这才挠了挠头:“没......还没有眉目。应天府太大,人也多,这大海捞针的也不知如何寻法?”
朱棣见汉子性情鲁直,越发地喜爱,便问:“那你的父亲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模样?在应天做的什么营生?你且告诉我,我帮你去找。”
“叫......叫憨子”,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他的便不知道了。只听说来了京城做官,却不知做的什么。”
“憨子?朱憨?”
朱棣和张玉都是一愣,犹自一头雾水,再如何思索也没想出应天府有哪个官员叫憨子的。
朱棣无奈,只得又问:“那你现在可有落脚之处?若你不嫌弃,可否愿意随我到燕王府做个护卫?”张玉见朱能兀自疑惑,便在一旁喝道:“哼,朱能你兀自不知好歹。你可知有多少人巴结着要进燕王府呢?哼哼,王府门前七品官,你没听说么?”
朱能原也不知燕王府护卫是做什么的,可一听说是做官,心中顿时高兴,忙跪倒高声道:“能做官?我当然愿意。以后我便是燕王的护卫了。但凭燕王殿下吩咐,我必定竭尽全力去做便是。”
朱棣见收了朱能这么一个悍将,心头也是高兴。这才转眼瞥了瞥另一根柱子,只见上面绑着的正是御史杨怀宁的管家杨英,正看戏似的盯着众人不言语。 朱棣不禁皱了皱眉,缓步来到近前,威压道:“杨英,你可认得我?我且问你,杨怀宁满门被杀,为何偏偏走了你?这里面是否也有你的份?”
杨英见朱棣问话,却只做没听见,只是咬着牙盯着朱棣,脸上倒满是愤恨。 朱棣见了暗暗诧异,犹豫了一下,揣度着杨怀宁被杀一案事关重大,这杨英如何处置也极为棘手,而且看他模样倒似对自己颇有芥蒂似的,一时间也没法弄清其中缘由,便朝张玉等人示意了一下,三人悄然退了出来。 “殿下,这杨英该如何处置?”
一出洞口张玉急忙问道。
朱棣沉吟了半响:“这......此事太过重大,你且将他关在这里,好生看住,不要让他逃了,也不要让他出什么差错。嗯......过几日之后本王自有处置。”张玉应声听命。 朱棣领着朱能回燕王府稍加安置之后,想着这杨英在手里总如一个烫手的山芋掉在怀里一样,说不出的不舒服,却又不能擅加处置。朱棣想着此事紧急,也来不及歇息便又急急入宫去太庙寻那道衍和尚。 道衍此时游历刚回,却没有随着众高僧在太庙念经,反而独自一人拿着笤帚在太庙门口打扫庭院,一边扫还一边想着心事,直将灰尘扫入来人的身上方才警觉,慌忙便要道歉。 “大师不需惊慌,是本王”,朱棣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望着体格硕大、郁郁寡欢的道衍笑道。 “哦,是燕王?!”
道衍抬头见是朱棣,也不禁笑了起来,让开身子便要请朱棣入内。
朱棣瞧了瞧里面的僧众,却摇了摇头:“里面人多,我们且在外面坐坐吧。”道衍心领神会,领着朱棣来到西北角的一处石廊上坐了下来,这才问道:“燕王可是有什么急事?贫僧给您的留书,燕王殿下可看过了?”
“可是‘天网恢恢疏且漏,天纵之机不可候。若能拿得金箍棒,饶是天宫捅得破’?”
朱棣眨着眼望着道衍道:“马和已将信笺给我,本王已经看到了的,只是留书中的意思,本王不尽明了。”
“哦,不尽明了便是有所明了了,哈哈哈”,道衍一笑又道:“既已收到留书,那不知燕王可有什么收获?”
朱棣看着道衍,沉吟了半响,忽然悄声道:“今日我寻到了御史杨怀宁府的管家杨英,不知这算不算是收获呢?”
“哦?!”
道衍眼中放出光来,喜得来回踱了两步,悠地转身笑道:“哈哈哈,这当然是收获,这便是那金箍棒了。”
朱棣望着道衍,越发觉得这和尚好生怪异,疑惑道:“只是抓住了一个杨英而已,与本王又有何关碍?大师为何要如此高兴呢?”
“燕王不高兴么?”
道衍诧异地看着朱棣。
朱棣不禁苦笑:“这有何高兴地?本王前来寻你,便是来讨个主意,如何处置这个烫手的山芋?总不成要本王将这烫手山芋一直搂在怀里吧?”“燕王不愿冒这个风险?”
道衍双目蘧然睁开,有些恼怒的盯着朱棣。
朱棣也不知这和尚到底在布的什么局,讪讪一笑道:“这杨怀宁一家被杀,人人怀疑是太子所为。现在这唯一的人证落到本王的手里,本王还私自关押起来,若传了出去,可不得了啊?而且......而且太子仁厚,我料定杀杨怀宁不至于是太子所为的。”“贫僧也觉得不是太子所为,杨怀宁灭门案必定另有其人”,道衍诡异的一笑:“所以用这杨怀宁也不尽是要对太子怎样,只不过是个牵制罢了。”
“另有其人?是谁?”
朱棣不禁吃了一惊,起身问道。
道衍却嘿然一笑,淡淡道:“既然燕王殿下不愿收下这个烫手山芋,又何必操这份心呢?”朱棣见这和尚因自己不听他的建议而动了气,尴尬一笑,也一时没了言语。暗觉这和尚如此意气,怎的没有一丝出家人的修为? 道衍似乎颇为抑郁,沉吟了许久,方又说道:“哎,既然燕王如此决定,贫僧也是无法。那......且将杨英送与太子吧。燕王便坐山观虎斗也是不错的。”
“送给太子?”
朱棣一愣,旋即脸上放出光来,钦佩地看着道衍:“好,好,大师果然妙招。”
道衍却似乎并无任何喜悦,忽然问道:“空印案后,燕王可曾去拜会太子殿下?”
朱棣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有些懊恼道:“还......未曾去拜会太子”。 “哎”,道衍悠然长叹:“一个空印大案,殿下您得了彩头,太子却触了霉头。既然您不愿开罪太子,空印案后便该主动上门去见见他才是。如今您将杨英送上门去,也可缓和一些了。”
说着道衍悠然起身,又复拿起笤帚埋头扫起地来,一边喃喃自语:“燕王殿下不要金箍棒又有什么办法呢?哎,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便只有再等上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