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清理完太后的人,就只剩下她的人,萧长风进了密道,再出来的就不再是“萧长风”。 萧长风的令旗会落在卢炳手上,与萧长风一起和萧长庚对阵这么久,令旗如何指挥,大多数卢炳都能记住掌控,两军对垒,厮杀震天,不以口令调动兵马,只以令旗。 拿到令旗的卢炳,带着“萧长风”出来,就能以令旗指挥神勇军原地待命。 “好!”
祐宁帝似怒似笑地铿锵有力赞了一声,旋即就剧烈咳嗽起来。 逐渐苍白的脸咳出了薄薄的红,看起来更加骇人。 “陛下,承让了。”
沈羲和最后一子落下。 棋盘上黑棋被一分为三,每一片都被白子围住,无路可逃。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祐宁帝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将手中有些拿不稳的棋子扔掉,却没有说话,好似不到最后一刻,仍旧不甘心。 沈羲和也不在意,更没有心急,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有半个时辰,五更天便过了。”
五更一过,天光即明。 西北的战况,却并不似皇城这般,轻易被沈羲和掌控,有了“萧长风”的令旗,神勇军依令原地待命,萧长庚与谢韫怀带着大军,与之正面对峙,双方相距不过三五步距离。 这场干戈,到底是暂时停下来。 西北王城,二更过半,沈云安点兵率军离去驰援,镇压吐蕃乱局。 三更天时,在薛衡的帮助下,王政带着祐宁帝交给他的大军轻易入了西北王城。 王城的百姓门户紧闭,王政带着兵马直奔西北王府,不过在半道就被几路兵马给拦截,浩浩荡荡的队伍也被从巷子里冲出来的兵马斩断。 至此,两军开始混战。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谁都在奋力拼杀。 西北于京都太远,祐宁帝便是想要立刻下令停手也已经来不及,他费尽心思培养的神勇军,也不负他的期望,勇猛敏捷,若非西北军身经百战,在实战上略胜神勇军一筹,对上这样的军队,胜算极少。 泼墨般的夜色渐渐褪去,浓郁的血腥之气如黎民破晓的彩云丝丝缕缕盘旋在西北王城的高空。 从三更时分到五更结束,足足四个时辰的围杀,神勇军两万余人,只剩下残兵百余人,西北军也折损数千人,满城横尸,西北王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大的杀戮。 直到胜利的号角吹响,躲在家中的百姓才欢呼鼓舞出来,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他们已经习惯了战争,哪怕是遍地尸骸,他们也没有觉得畏惧,甚至陪同官府一道处理尸首。 “王爷,这些是何处来的敌人?”
沈岳山的战袍全是血渍,对上西北大宗族的族老,他的目光落在倒下的神勇军身上:“或许是找小王寻仇的部落。”
沈岳山身侧的副将欲言又止,最终不敢多言。 似是察觉他的异样,沈岳山转过,满是血污的脸异常威严:“将剩下的人押解回京,交由朝廷处置,记得传讯。”
传讯,自然是属于西北军的烟火, 一簇簇,一城接着一城,直到京都皇城,勤政殿的西北角能够看到。 天光破晓,还有些墨色的时候,绚丽的烟火绽放在沈羲和与祐宁帝的眼中。 沈羲和微微闭上眼,她不知何时攥紧的手才稍稍松开,哪怕西北部署再多,对阿爹的能力再自信,没有到最后一刻,沈羲和也依然没有安心。 尘埃落定,她才感觉到背脊上有些许汗意。 那一簇火花由一个光点在祐宁帝有些模糊与浑浊的目光之中腾升绽开,属于西北军胜利的讯号,一下子把他带回了少年时,他与阿兄在沈岳山的陪伴下,一路从西北攻城略地,杀到皇城,每一次看到这一簇烟火,都会相视露出会心一笑,若手上有酒,必然要一起痛饮。 那时的他们一心只想扬眉吐气,只想证明给那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先帝看,他们兄弟才是正统嫡出,兄弟同心,征战沙场,无往不利。 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权利的野心将他一寸寸腐蚀。 杀兄夺位,是阿娘促使,但似他这样心坚志强之人,若非心中早有这样的念头,阿娘又如何能够得手?他不知没有阿娘,是否结局会不一样。 也许……仍是如此。 烟火璀璨,却转瞬即逝,随着火花逝去,祐宁帝的眼里,某种光也渐渐熄灭。 他收回目光看着沈羲和,黯然的目光仍旧藏着一丝锋锐:“朕可以给拟招传位钧枢,你回西北,不得临朝称制。”
“陛下,此时此刻,您已无权与儿商议。”
沈羲和不可能与自己的孩子分开。 “是么?”
祐宁帝冷笑一声,“绣衣使!”
帝王一声召唤,十二个绣衣使宛如凭空蹿出,纷纷按住腰间的佩剑。 墨玉等人霎时严阵以待。 “朕让西北以你沈氏为尊,钧枢为帝,亦未曾要去母留子,你若无祸乱朝纲之心,何苦留在皇城?”
祐宁帝强撑着咬牙道。 沈羲和淡淡一笑:“陛下,儿从不受人胁迫,哪怕是九五之尊亦不能威逼于儿。”
祐宁帝又是一串急剧的咳嗽:“拿下!”
唰唰唰的声响伴随着一柄柄明晃晃的利剑拔出,只是祐宁帝万万没有想到,这十二人有六人的剑并不是对准沈羲和等人,而是架在了同僚的脖子上。 变故突发,祐宁帝气急攻心,一口血呕出,豁然站起身,指着沈羲和:“你——” 似乎一瞬间将所有的气力都耗尽,只吐出一个字,就眼前一黑,栽倒下去,被刘三指慌忙扶住。 “阿喜。”
沈羲和淡淡吩咐。 祐宁帝被再一次扶回榻上,面若金纸。 随阿喜很快被带来,给陛下诊脉之后,迅速施针,刘三指并没有阻拦,也没有怀疑沈羲和借此要谋害陛下,他比谁都清楚,陛下已经到了不需要谋害的地步。 被沈羲和气晕再一次幽幽转醒的祐宁帝,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无力地盯着帐顶,只是十分虚弱道:“奉……奉养……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