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将时间重新拉回到当天早上。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在深圳醒来看太阳初升。窗外的鸟在叫，叫得人的心中莫名地生出许多希望来。陶弥渡迎着朝阳、踩着霞光出发了。欧阳秋歌和戴玲还在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今天要去范晓春那春晓公司，欧阳秋歌想做点准备，便跟戴玲说：“戴玲，你唱歌我来给你伴舞，看我俩配合怎样？”

“行啊！唱哪首歌呢？”

戴玲问。“就唱《山茶花》吧，这个舞我跳过。”

她们安静了一会，戴玲开始深情演唱：“……一朵花\但愿你美丽能像一朵花\更希望有那一天\跟他转回家\村里姑娘出来欢迎\欢迎你这一朵花\年十七，年纪十八\偷偷在说悄悄话\羞答答，羞答答……”毕竟客厅格局小施展不开，欧阳秋歌减省了一些动作。但她身姿与眉眼顾盼间依然有一种绚烂，有一种静美，有一种对这个世界深深的依恋。……时间总是不够用，她们快十点钟才姗姗来到春晓公司。春晓公司位于一栋工业楼，楼上楼下是服装厂，面积也不算太大，只占据了楼层一侧，显得低调、内敛。拉闸门已经拉上去，里面是玻璃门，门边有块玻璃招牌，上面“春晓娱乐传媒公司”几个镀上去的金字，很是灵动秀气。欧阳秋歌说：“这春晓公司看上去挺精致的阿，像只漂亮的香水瓶子！”

“嗯，跟她人一样，公司看上去很雅致！”

戴玲应道。戴玲按响门铃，范晓春很快便亲自出来迎接。她们三人似乎心气相通，一见如故。范晓春满面笑容，如沐春风，迎上前来跟欧阳秋歌和戴玲握手：“你们来了，欢迎欢迎！”

还热情地抱了抱戴玲。她们转身一同进门，玻璃门自动关上。刚走没几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又是“哎哟啊！”

一声叫……回头一看，卷毛一头撞上了玻璃门，捂着前额。也许她们的穿着有些引人注目，使卷毛迷失了方向，不过幸好不是在开车。范晓春赶紧过来：“哟，这不是赵经理吗？稀客稀客！撞疼没有，我拿点红花油给你搽搽！”

卷毛左手揉脑门摆摆右手说：“没事！没事！范总……奶奶的，我这算不算工伤！”

范晓春嗤地一声，笑道：“不是朋友不碰头！朋友碰碰交情深！大家正等你呢！来来，一起进来吧！”

卷毛前额很快野蛮地长出个包来，长得很有特色，不偏不倚，刚好在脑门正中央，像盏指路明灯。欧阳秋歌悄声跟戴玲说：“这不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卷毛卷经理吗？”

戴玲低头抿嘴窃笑。范晓春从她办公室找来一个小瓶子递给卷毛：“红花油没找着，不知道谁给我拿走了，记得这瓶好像也是消肿的，赵经理，你试一下看。”

卷毛接过瓶子，打开瓶盖，把里面液体倒在手心，二话不说就往脑门上抹。抹完觉得有些不对劲，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问范晓春：“这么香，范总，这是你的香水吧！”

范晓春从他手上拿过来：“是吗？”

然后把瓶子靠近鼻尖一闻：果然是香水！便有些尴尬地笑道：“好像是啊！不好意思，赵经理，瞧我这记性……红花油可能他们拿走了，我再给你找找！”

“没事没事，范总，你别忙了，香水就香水，反正消消毒就行，正事要紧！”

卷毛摆摆手推辞道。范晓春那小瓶很特别的精华香水，香得如此浓烈，好些蜜蜂从窗外飞进来，嗡嗡嗡地围着卷毛脑门上的包转悠，它们似乎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一朵什么样的奇葩。卷毛挥手驱赶：“去去去！”

不知道哪只蜜蜂被他打到，一怒之下，这蜜蜂对着他脑门包上的靶心就是一蛰。这一蛰不要紧，蜂针拔不出来了，这可怜的蜜蜂嗡嗡叫着在他脑门上挣扎。其他蜜蜂见状赶紧扔下同伙飞走了，有两只蜜蜂恋恋不舍地回头查看了一下现场也飞走了。范晓春看到他脑门上的蜜蜂，惊叫道：“赵经理，你被蜜蜂蛰了！别动别动，你到我办公室来！”

欧阳秋歌和戴玲也凑过来围观，欧阳秋歌看了看说：“卷经理，这蜂针有毒，一定要先把蜂针拔掉，再用盐水洗伤口，千万不要用手去抓。”

卷毛有些紧张，担心那蜜蜂扔下作案工具跑了，只好按着欧阳秋歌的指示办：头微微抬起，手不敢碰那蜜蜂，喘气都尽可能轻点。三人把卷毛安全护送到范晓春办公室，范晓春安排他在沙发上坐下，让他尽量别动。欧阳秋歌从包里拿出个指甲剪，把蜜蜂轻轻拿掉，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出蜜蜂留下的蜂针。范晓春从外面弄来杯盐水，戴玲拿出纸巾蘸盐水帮卷毛洗伤口。经过蜜蜂一蛰，卷毛脑门上的包又大又红，牢牢地确立了它的地位。范晓春不知在哪终于找来红花油将卷毛的包均匀涂上，并安抚道：“赵经理，我等下开个证明给你们施总，证明你这是工伤，怎么样？”

“不了不了！施总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你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到处去招蜂引蝶，奶奶的，还工伤，不扣你工资都算不错了！’”听卷毛这么一逗，范晓春三人笑弯了腰。……范晓春把卷毛、欧阳秋歌、戴玲带到一个会议厅，会议厅里有个小型舞台，舞台前面已经坐了有三十几个人，外国面孔占绝大多数，有白人也有黑人。其中一些演员已经换上演出服并化好妆了。会议厅四壁挂着几幅巨大的脸谱，看起来很有气势和现代设计感。范晓春问戴玲：“戴玲，等会你准备唱哪首歌？”

“我准备了一首日本远藤实作曲的《山茶花》，欧阳秋歌伴舞。”

“好的，我问一下音乐老师有没有熟悉这首曲子的，给你伴奏。”

范晓春说，“你们跟我来，那边有服装间，你们选下演出服装，简单化个妆。”

……范晓春分别用中文和英文给大家特别介绍卷毛：“这位是极乐门的赵经理，晚上他们有个非常重要的晚会，他想在我们这里物色几位演员。”

卷毛站起来给大家点点头：“各位好，请多多关照！”

接着范晓春给大家详细介绍了今晚极乐门晚会的情况。欧阳秋歌和戴玲也换装完回来，在范晓春旁边的椅子坐下。范晓春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自己兼起主持人的角色：“我们首先有请黑人歌手欧麦嘎为我们演唱迈克尔•杰克逊的新歌《Heal the World》。”

欧麦嘎听到立刻站起来，点点头跑上舞台，三位负责为他伴奏的黑人也一同上去。一上台欧麦嘎就抖起杰克逊的范，边唱边跳，脚尖像蜻蜓点水在舞台上弹来弹去，但他的歌和舞好像关系不大，像强扭的瓜硬生生被凑在一起了。跳了一会，跳得兴起，他干脆跳起霹雳舞。只见他时而手像双节棍在胡乱甩动，脚则原地打滑；时而头顶着地倒立，四脚朝天，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打转转；时而又假装拉一根永远拉不完的缰绳，绳的另一头不知是拴着一只大猩猩还是拴着一头叫驴……但的确热闹非凡、千变万化、莫名其妙！歌舞表演完毕，只有范晓春和卷毛为他鼓掌。戴玲悄声问欧阳秋歌：“这什么呀？杰克逊好像不是这样跳的吧？”

“我猜杰克逊那个舞他不会跳，只会瞎蹦哒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学来的霹雳舞！”

欧阳秋歌说。但欧麦嘎边唱边跳霹雳舞的玩法似乎很对卷毛的胃口：“这个很好，很能调动气氛！”

他悄声跟范晓春说，“范总，你救了我，一个外国的小牌稍微包装一下比国内的王牌都管用！”

范晓春看着他狡黠一笑：“我这里有不少外籍演员，特别黑人唱歌跳舞的先天条件是不错的！”

“但也不能全是外国的吧？就像盐一样，多了没法下嘴。”

卷毛提示道。“这我知道，国外的要有，国内的也要有；雅的要有，俗的也要有。就像一锅汤，调配好了才会美味！”

范晓春回应。“范总说得对，这肯定很符合我们施总的胃口！”

紧接着两名来自东欧的白人跳双人芭蕾舞，男女演员穿着紧身的银色舞衣，身上线条毕露。两人演绎一段缠绵悱恻爱情故事。舞蹈中华丽的旋转，抛举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两人的身体时而分开，时而交织在一起，浪漫优雅，引人遐想，给人以力与美的享受。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当大家还沉浸在芭蕾舞的艺术氛围当中不能自拔时，三名身上没挂几丝布料的黑人女演员上台表演草裙舞。她们像非洲原始部落里的土著，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油彩，身上皮肤乌黑发亮，全身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像黑夜里的星星，配上头上灰色的卷发和红唇让她们看起来像几尊精致的艺术品。草裙舞又一次与卷毛的审美高度契合，刚开始跳他就有些激动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好！这个好！太他奶奶劲爆了！”

三名黑人女演员在台上摆动臀部，像三只质量很好的超级电动马达。旋转时草裙像孔雀开屏一样张开，让人热血沸腾。各种胜景异色，配上夹杂着喘息声的怪异音乐，看得卷毛的眼睛都发直了！他连连点头称是。舞蹈嘎然而止，给人留下充足的回味和幻想。台下响起一些稀稀落落的掌声。节目令人目不暇接，一名白人演员用萨克斯吹奏《昨日重现》，整个人沉浸在音乐里，物我两忘；女歌手朵雅演唱《往事只能回味》让人感受到情深意长的美好……范晓春过来问戴玲：“戴玲，问了我们音乐老师，没有熟悉《山茶花》这首曲子的，你看能换一首吗？”

戴玲想了一下说：“换一首欧阳秋歌的舞蹈不好配合，弹钢琴我还可以应付一下，要不我自弹自唱怎样？”

“你能自弹自唱？难得啊！那就试一试吧，正好我们几位老师都在，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你们吧！”

“那行，范总，我们现在就过去准备！”

戴玲挽着欧阳秋歌走向舞台。……戴玲把话筒移到钢琴边，坐下来酝酿情绪，开始用她的纤纤玉指弹歌曲的前奏音乐。也许属于最俗哪类，卷毛对演员的外貌相当重视，加上刚才欧阳秋歌和戴玲帮他处理脑门上的包，心存感激，戴玲才按了几个琴键他马上就鼓掌：“这个相当好！相当好！”

但没人附和他。范晓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在前奏音乐中欧阳秋歌亮相出场。她像一个舞动的精灵，曼妙的舞姿摄人心魄。表演立刻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现场变得特别安静，假如有谁的眼镜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在众人注目中戴玲开始演唱《山茶花》……大家仿佛被定住一般，她天赋嗓音，空灵、通透，犹如夏日的风铃，婉转悠扬，娇懒蚀骨。……村里姑娘也会羡慕羡慕你像一朵花……听得大家头皮发麻，浑身有种被过电的感觉，心也都要融化了……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欧阳秋歌的舞蹈如行云流水，优雅中透着柔媚，灵动中含着忧愁、含着青春的颤栗，与戴玲的歌声配合得丝丝入扣。表演完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会后，卷毛看到今晚的节目全都有着落了，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他赶紧打电话跟施总汇报：“施总，我都看了，范总这边的演员和节目都相当不错。”

“呃？相当不错？你说来听听！”

那边传来施总并不友善的声音。“有黑人跳草裙舞，有白人男女跳双人芭蕾，有黑人边跳边唱杰克逊的经典歌曲，还有几个水平很高的节目。反正绝对没问题！”

“你终于办了回人事！今晚晚会演出的事就由你总负责，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好的，施总！”

……卷毛确定好今晚的演员和节目。大部分演员都入选了，包括戴玲和欧阳秋歌。范晓春也开始准备晚会的事。考虑到晚会上自弹自唱效果不是太好，她建议戴玲还是换首歌。戴玲同意换成《茉莉花》，这首曲子春晓公司的音乐老师会弹，一个白人音乐家凯利还自告奋勇用萨克斯加入伴奏。欧阳秋歌也同意自编舞蹈配合，但下午要一起练习以便配合默契。大家紧张地忙碌着，直到日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