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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刺王黼聂昌遣客 留李纲陈东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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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王黼聂昌遣客~留李纲陈东上书】话说班直乘城射之,金兵皆应弦而倒,将士无不贾勇,近者以手砲、檑木击之,远者以神臂弓射之,又远者以床子弩坐砲及之。而金人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纷纷甚众。李纲又募壮士数百人缒城而下,烧金军云梯数十座,斩获敌将首级数十。敌又攻陈桥、封丘、卫州等门,矢集城上如猬毛,李纲登城督战,帝遣中使劳问,手札褒谕,给内库酒、银碗、采绢等以颁将士,人皆欢呼。自卯时至未、申之时,杀获金人数千,金兵乃退。城外守将何灌见金军势大,乞请入城,天子不许,令何灌控守西隅。何灌得旨,乃与长子何蓟、左右副将韩综、雷彦兴道:“我军兵少,难以久持,只得背城一战。何灌年已六十二,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等可愿留此?”

韩综、雷彦兴道:“太尉,我等誓死追随,决无悔意。”

何蓟道:“父帅,你我父子同心,何惧金人?不若与金军先见一阵,若固守不战,恐朝廷怪罪。”

何灌遂开营与金军交战,对阵的正是兀术。兀术在军前见了何灌金盔金甲,跨马扬刀,厉声叫道:“久闻何老太尉之名,射夏人透甲出背叠贯后骑,射辽人箭矢中石没镞,平方腊而获贼帅吕师囊,我却不知武艺如何,今日阵上可敢与我较量一番?”

何蓟本要出战,却被何灌喝止。何灌左手一捋银须,哈哈笑道:“老夫征战数十年,未曾一败,今日便叫你这鞑子知得老夫手段。”

遂命何蓟、韩综、雷彦兴压阵,拍马舞刀直取兀术,兀术亦打马抡斧相迎。何灌、兀术大战六十合,未分高下。兀术虚晃一斧,拨马跳出圈外,叫道:“时已近午,你我少歇,饱餐一顿,再决雌雄。”

何灌年老气亏,也回道:“稍后再战。”

两人各自拨马回营。兀术回营与大将蒲察世杰道:“何灌虽老,仍英勇过人。”

蒲察世杰本名阿撒,身高一丈有余,擅使一杆狼牙棒,重一百四十斤,上应神界力士星。金国曷速馆斡笃河人氏,后迁徙辽阳。为人多力,每次与武士角力赌羊,必胜之。能一拳打折四岁牛肋,使牛暴毙。曾有粮车陷入泥淖之中,七头牛拉不能出,世杰双手拽出。勇力如此,因而被兀术看重。又因他高大雄伟,辽金闻名,人都把他比做新朝王莽时的巨人,都称他做“巨无霸”。其人如何?有诗为证:粗眉大目络腮胡,一拳毙命世间无。北国力士巨无霸,云中扼龙山蹑虎。蒲察世杰与兀术说道:“我等受二太子命,趁宋各路援军未至,当速破汴城,可使大军攻之,何灌兵少,有何能为!”

兀术道:“有理,午后我再与何灌一战,如若不胜,明日使大军攻之。”

两军午饭罢,何灌、兀术再次出营交战,几次换马,直战到天黑,仍未分高下,各自回营。且说何灌回营与韩综、雷彦兴道:“今日兀术战我不下,金军必然趁夜偷营,我等当须防范。”

韩、雷二将自去领兵巡防。兀术白日与何灌战个平手,回营之后接到斡离不手书,要使大军夜袭。兀术得令,与河南诸路兵马都统完颜昂合兵三千,便使蒲察世杰领军在前,自督军在后,夜袭何灌大营。宋军虽有防备,仍被金军杀入营中,人喊马嘶,火光冲天,何灌与部将背城拒战三日,杀敌数千,自身亦被创百余,甲裳血染赤红。混战中蒲察世杰见到何灌,咬牙瞪目,倒拖狼牙棒,飞跑上前,只一棒把何灌敲下马来,又复一棒打杀。韩综、雷彦兴各自手杀数十金兵,正遇金将完颜昂。完颜昂,本名奔睹,金景祖完颜乌古乃弟完颜孛黑之孙,完颜斜斡之子。已二十七岁,为人强勇,能用三股钢叉,十七岁时便佩戴阿骨打所赐金牌从军,擐甲伐辽,人称“金牌郎君”。韩综、雷彦兴知他是大将,发声喊就来夹攻,完颜昂举叉斗二将五七合,一叉刺入韩综咽喉,落马身死,又一叉搠雷彦兴心坎里,挑落马下。何灌长子何蓟,迎住兀术,走马交战,斗十余合,兀术诈败而走,何蓟挺枪便追。却不知兀术把金镋挂在鞍边,摘弓取箭,拽满弓弦,回身射出,那一箭贯穿何蓟左臂,何蓟只觉得臂膀先痛后麻,知是毒矢,弃枪拔出,当时落马,毒发身亡。天子知何灌殁于战阵,为其哀悼,赐以金帛,命官护葬。却有人言论何灌弃守河津,被天子追削官秩。绍兴四年,何灌中子何藓以何灌战死汴城之事泣诉朝廷,高宗下诏追赠何灌为履正大夫、忠正军承宣使。此为后话。再说何灌战死,李棁、郑望之等在金营,斡离不约见之,引李邺、沈琯于其坐后,前时李邺持黄金万两入使金军,直到如今;而沈琯曾奉使燕云,郭药师败降金国,执沈琯于金营至此。斡离不使萧三宝奴、耶律忠、王汭同李棁、郑望之入汴京,并遣李邺、沈琯、燕山都监武汉英、知信德府杨信功回朝,索要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骡各一万,骆驼一千头,杂色缎一百万匹,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府,尊金帝为伯父,令亲王、宰相为质,送金军北渡黄河,才可议和。李棁、郑望之入对福宁殿,具奏所言,帝令与大臣言之。赵桓不顾朝臣反对,竟允斡离不,令全城搜刮金银,有敢隐庇转藏者,并行军法;倡优则籍其财。得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而民间已空。当时,肃王赵枢及康王赵构居京师,钦宗退朝,康王赵构入,毅然请行,说道:“敌必欲亲王出质,臣为宗社大计,岂应辞避!臣愿入金营为质。”

钦宗当即以赵构为军前计议使,张邦昌、高世则副之,称金国为“大金国”,命引康王赵构诣殿阁,见宰执。李棁道:“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亲王送至河耳。”

赵构正色说道:“国家有急,死亦何避!”

闻者悚然。赵构遂往金营。宰执官进呈金人所须之目,李纲力争,大声说道:“犒师金币,其数太多,虽竭天下之财且不足,况都城乎?太原、河间、中山,国家屏蔽,号为三镇,其实十余郡地塘泺险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国!又保塞,翼祖、顺祖、僖祖陵寝所在,子孙奈何与人!至于遣使,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今日之计,莫若择使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金币之数,令有司会计。少迟数日,大兵四集,彼以孤军深入重地,势不能久留,必求速归,然后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

宰执与李纲议不合,李纲因求去位。钦宗宽慰李纲道:“卿先出治兵,防守城池,免被金人攻入,此事慢慢议之。”

李纲又说道:“金人所须要的,宰执官不顾一切,便要许之,不过欲脱一时之祸,它日付之何人?陛下愿更审处,恐后悔无及。”

钦宗不听,即以誓书授李邺往金营。李纲尚留三镇诏书不遣,冀少迟延,以俟勤王兵集,徐为后图也。时道君皇帝已至镇江,金人攻陷阳武县,知县蒋兴祖不屈而死,天子以兵部尚书路允迪签枢密院事。封幼子赵谌为大宁郡王,是日,大风飞沙走石,一日方止。且说统制官马忠统兵解太原围,被耶律余睹等击败,遂授诏回援京师,正逢金军围汴京,放兵掠至郑州,马忠率众猛击,金军大败,京西稍通。种师道、姚古等西兵并达京师。宇文虚中亦驰归,收合散卒,得东南兵二万余人。宇文虚中又起致仕官李邈,令统领于汴河上从门外驻兵。马忠又击败金军于顺天门外。天子见情形略有好转,便使路允迪出使河东粘罕军,是时平阳府守将刘嗣初以城降金。天子知种师道督泾原、秦凤路兵入援,乃以师道同知枢密院事,为河北、河东宣抚使,统四方勤王兵及前后军。话分两头。且说杭州自蔡鋆死后,百姓拍手称快,都知武松陷于缧绁,皆鸣不平。林冲在外亦有所闻,急急赶回杭州,会同鲁智深,智深将前事讲过。林冲对智深道:“你我难救武松,量现在百姓街头争议,况杀蔡京之子,必然上报蔡京,杭州府衙一时难以决断。”

鲁智深道:“师兄有何良策?”

林冲道:“你我须有一人前往京师,央告开封府尹聂山,乞请圣旨,方能救得武松。”

鲁智深道:“我向闻聂山先与王黼为伍,后从蔡京,央他恐适得其反。”

林冲道:“如今蔡京失势,天下指脊而骂,聂山怎能不为己考虑?他若为武松开罪,乃是为己证身,与蔡党脱离干系。我虽未识聂山,在东京曾闻,为人疏隽,喜周人之急,然恩怨太明,睚眦必报。若好语相央,此事必成。”

智深听了,说道:“事不宜迟。”

拔步要走。林冲一把扯住道:“师弟好生性急,我本是东京之人,应由我去。”

智深道:“他人能去,师兄却去不得?”

林冲问道:“这是为何?”

智深道:“师兄也不曾想,当年为何上了梁山?那高俅自在东京,耳目众多,哥哥回京,岂能瞒过?那时,不说武松难救,哥哥也自身难保,还由我去才是。”

林冲道:“若不提醒,我倒忘了。若这般说,野猪林之事,高贼也未必忘记,师弟恐也去不得。”

智深道:“洒家是个僧人,何人在意?更何况洒家在东京时也未露过脸面,无人认得,师兄尽管放心。”

林冲道:“也好,师弟莫要误事,早去早回。”

智深也道:“师兄在此,当多听武松情况,上下周全打点,莫要被奸人所害。”

林冲道:“这不须多讲,你自快去。”

智深当下与林冲作别,起身赶往东京,一路马不停蹄,夜住晓行,饥餐渴饮,不在话下。鲁智深一路上听闻金军围攻汴梁,正愁不能入城,到得汴京城外,因种师道等援军已至,金军围城稍解,方得以入城。智深入城走街串巷半日,方才访得聂府,直来扣门。少时,门管先生出门看了智深,说道:“你这和尚,好不蹊跷,也不见这是何处?倒来讨米!”

智深道:“洒家非是讨米的和尚,而是饶舌的和尚,此乃府尹私宅,谁能不知!有劳先生告知府尹,就说杭州游僧来搭救他脱离苦海。”

门管先生怒道:“好个不知进退的秃驴,我家府尹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若要再这难缠,扭了送官。”

智深见说,哈哈大笑,左手将门管拎起,右手握着禅杖推门而入府内,门管先生惊的魂飞魄散,急叫家丁来救,智深只用禅杖将众人拨开,早惊动了府尹聂山。聂山出来止道:“大师父且放了门管先生,有话说来,缘何闹动下官府邸?”

智深道:“洒家无意搅扰贵府,实乃有事相求,奈何门管不与通融,方出此下策。”

聂山见鲁智深为人正直,又这般说,似有隐情,乃屏退左右,相邀智深入舍落座,命人看茶。聂山问道:“来者是客,大师父何方人士?何事来找本府?”

智深道:“洒家前为梁山步军统领,后随军征讨方腊,‘花和尚’鲁智深的便是。现如今洒家师弟武松,因杀蔡京之子蔡鋆,而被拘于杭州衙内,洒家力不能救,因而来至东京,望求于府尹大人,在圣上面前讨一封赦文,全我师弟性命,洒家可做牛马相报。”

聂山惊道:“久闻梁山义士之名,今日幸会。”

转而又道:“师父可知本官与蔡氏有何干系?”

智深道:“略有耳闻,大人本厚王黼,既而从蔡京。”

聂山道:“师父既知,来此何干?”

智深道:“洒家正知如此,方能前来。”

聂山疑道:“此为何故?”

智深道:“那蔡京恶贯满盈,为天下六贼之首,如今时事大变,新君即位,蔡京失宠,天子为合天下人心,必诛六贼,聂府尹若能与蔡京画鸿沟而分界线,方不至被天下唾骂。”

聂山闻言,如梦方醒,急忙起身对鲁智深深施一礼道:“多谢师父提醒,真乃如雷贯耳,待明日本官当见陛下,为武义士申冤宽罪。”

次日,聂山令智深在府中等候,自去见了天子,将武松怒杀蔡鋆之事禀过,天子早有除蔡氏之心,又见聂山为武松求情,便降了赦旨往杭州不提。再说鲁智深在聂府等至午间,忽见聂山回来,智深问道:“大人,如何?”

聂山笑道:“当今圣上甚是英明神武,已降了赦旨,快马传至杭州,师父可放宽心,在我府上静养几日。本官又进言天子除蔡京、王黼之流,天子以我有周昌抗节之义,遂赐名昌。”

智深道:“恭喜大人,天子赐名。洒家实不敢耽搁,这就回返杭州,与师弟相见。”

聂昌一听,倒身下拜,智深急忙扶住道:“大人这是为何?救我师弟之恩尚未答谢,洒家怎敢受此大礼。”

聂昌道:“不瞒师父说,本府心中只有一事未了,当须师父方能办到。”

智深扶起聂昌道:“大人有话尽管讲来,洒家如有能力,刀山上得,火海下得。”

聂昌问道:“师父可知王黼?”

鲁智深道:“此乃天下六贼之一,世人恨透骨髓,咬碎钢牙,洒家焉能不知!”

聂昌道:“我与王黼有旧怨,曾被其中伤,任德安知府。王黼本是开封祥符人,虽是美风姿,目睛如金,却以宦官梁师成为父,称其为‘恩府先生’,为人所不耻。倚仗梁师成之名,曾强夺门下侍郎许将之宅,白日竟将许氏全家逐出,道路愤叹。此人贪婪,多畜子女玉帛自奉,诱夺徽猷阁待制邓之纲妻妾,反以罪贬窜邓之纲于岭南,此皆为私仇。身为三公,位至元宰,亲做下贱动作,献笑取悦天子。方腊反,隐匿其事,粉饰太平,后又议联金取辽,致使金兵入寇,此乃公怨。如此之事,不胜枚举。吴敏、李纲奏请诛王黼,天子令某除之,使大快人心,奈何无心腹之人相遣!”

智深道:“即是为民除害,为国锄奸,洒家愿领此命,助公一臂之力,但不知贼子现在何处?”

聂昌道:“此贼现被本官授天子命抄其家,将其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去往永州途中。”

智深道:“洒家这就蹑其踪迹,将其杀之,永绝后患。”

聂昌再拜谢。智深扶住道:“大人无需多礼。”

聂昌随即与智深准备盘缠、快马,智深星夜兼程,追杀王黼不提。却说王黼被贬,与家人一路行至雍丘南辅固村驿站,旅途劳乏,做一噩梦,却是一红袍大神,身高十丈,铁鬓钢须,两眼如电,似钟馗模样,与其怒吼道:“尔等阳世奸臣,祸国害民,都将寿尽,还不快来阴司受罪!”

吼罢,张开巨口吞咬,王黼大惊而醒,浑身汗出。这王黼名义被贬,实则军兵押送。王黼乃与押差说道:“此地名辅固村,与本官姓名相冲,及早离了才是。”

为头一个防送团练喝道:“你这厮祸国殃民,现已失势,竟还大剌剌的,与我等指手画脚,岂不讨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

说着举起马鞭,照着头脸乱抽乱打,王黼用臂膊遮遮挡挡,受打不过,哀告不绝,家人使些银两方才劝止。再说鲁智深一路尾随王黼踪迹来寻,不分昼夜,早赶晚赶,来至雍丘,四处打听,得知王黼正在辅固村驿站,便直来杀人。智深来至驿舍,自思一计,夜半偷入驿厨内拾起一把火来将驿馆烧着了大半边,防送公人皆出门救火,智深一闪便寻入王黼屋内,原来押差怕出意外将王黼独自拘起,与家人相隔。王黼正在酣睡,忽听门响,急忙掌灯,却见一个胖大和尚提条禅杖,立在面前,心中吃惊,颤声道:“汝是何人?”

鲁智深笑道:“阿弥陀佛,过路僧人到此一游。”

王黼道:“吾乃贵官,与僧人从无往来,快些离去。”

智深问道:“大人可是当朝元宰王将明?”

将明本是王黼的字。王黼道:“知道还不离去,若再胡缠,使人打你出去。”

智深听了,颜色大变,怒道:“你这狗嘴脸,如今这般,还想咬人!我梁山好汉与你有何冤仇,屡次诟陷我等,洒家今日为民除害而来,岂能空回!”

王黼闻言大骇,要张口呼救,智深早在身边掣出戒刀,举手之间,已将王黼封喉,揩净戒刀血迹,插回鞘内,遂带王黼之尸离了驿馆,弃尸道旁,回返杭州去了。馆驿上下人等扑灭大火,已是天明,押官欲要催促王黼及家人起行,见王黼不在,以为出逃,四处搜找,却有民家发现,取其首以献,押官报于天子,钦宗也知聂昌所为,以新即位,难于诛大臣,托言为盗所杀。开封府遂出榜布告于三街六市:“故太傅王黼,行至雍丘县南二十里辅固村,为盗所杀,百姓遂谓之负国村,没收其家资财。”

小人乘隙争入王黼府邸,掠取绢七千余匹,钱三十余万缗,四壁荡然一空。议者不以诛王黼为过,而以天讨不正为失刑矣。再说陈东等人再请杀六贼,梁师成以护太子登基之恩,尚留在天子身边。于是陈东、布衣张炳揭发其前后奸谋,力疏其罪。张炳指梁师成为李辅国,且言宦官表里相应,变恐不测。太学生陈东、布衣张炳论梁师成有异志,当正典刑,上书说道:“昨闻道路之言曰:高杰近收其兄高俅、高伸等书信,报上皇初至南京,不欲前迈,复为蔡京、童贯、朱勔等挟之而去。迨至泗州,又诈传上皇御笔,令高俅守御浮桥,不得南来,遂挟上皇渡淮以趋江、浙。斥回随驾卫士,至于攀望恸哭,童贯遂令亲兵引弓射之,卫士中矢而踣者凡百余人。闻高俅父子兄弟在旁,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顾泣下,意若有所言者。而群贼之党,遍满东南,皆平时阴结以为备者,一旦乘势窃发,控持大江之险,东南郡县必非朝廷有,陛下何为尚不忍于此?得非梁师成阴有营谋而然邪?师成威声气焰,震灼中外。国家至公之选,无如科举之取士,而师成乃荐其门吏使臣储宏,廷试赐第,仍令备役。宣和六年春,亲第进士,其中百余人,皆富商豪子,每名所献至七八千缗。又创置北司以聚不急之务,专领书艺局以进市井游手无赖之辈。滥恩横赐,糜费百端。梁师成之恶如此,而至今不去,群贼倚为奥援,陛下虽欲大明诛赏,胡可得哉!”

天子迫于公议,犹未言贬逐梁师成。梁师成心疑,寝食不离帝所,天子出恭,亦侍立厕外,天子无借口逐之。哪知尚书驾部员外郎郑望之、亲卫大夫康州防御使高世则出使金营而还,天子乃命梁师成与郑望之以宣和殿珠玉器玩复往金营为名,将梁师成诓出。天子先使郑望之至中书省告谕宰相,师成至即便扣留,天子下诏历数其罪恶,将少保、淮南节度使梁师成以王黼朋党之罪,贬为章化军节度副使,遣开封吏押至贬所,行次八角镇,被赐缢杀,以暴死闻,籍没其家。不说恶贼王黼、梁师成已死。却说武松杀蔡鋆时,杭州通判使人去东京报知蔡京,哪知去人至汴梁,金军已围城,京师戒严,不得入。京师解围后,使者入城,蔡京已举家南下,使者按行迹追及蔡京,将事禀之,赦旨已免武松之罪,蔡京怨愤难平,大病一场。武松虽受些皮肉之苦,被林冲、鲁智深带回六和寺将养数日,却也无事,三人依旧吃斋念佛。再说种师道被诏勤王,闻命即行,过姚平仲,有步骑七千与同行。比至洛阳,闻斡离不已屯京城下,有人进言敌势方锐,愿少驻汜水关以谋万全。种师道说道:“我本就兵少,若迟回不进,金人得知,形见情露,只取辱耳。今鼓行而前,彼安能测我虚实。都城军民知我到来,士气自振,何忧敌哉”!”

揭榜沿道,诈言种少保领西兵百万而来,遂趋汴水南,径逼金营。斡离不惧,徙营寨稍北,收敛游骑,但守咸丰门外牟驼冈,增垒自卫。天子闻师道至,喜甚,大开安上门,命尚书右丞李纲迎劳。时已议和,师道入见新帝,天子问道:“今日之事,卿意如何?”

种师道说道:“女真不知兵法,岂有孤军深入他国之境而能善其归乎?”

天子道:“业已讲好矣。”

师道回道:“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余非所敢知也。”

李纲言于钦宗道:“勤王之师渐集,兵家忌分,非节制归一不能济,愿敕师道、平仲两将听臣节制。”

钦宗不听,说道:“师道老而知兵,且职位已高,与卿同官,替曹矇可也。”

于是遂命种师道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诸道兵马悉隶属焉。以姚古之子姚平仲为都统制。应四方勤王兵,并隶宣抚司,又拨前后军之在城者属之,而行营司所统者,独左、右、中军而已。帝屡申饬两司不得侵紊,而节制既分,不相统壹,宣抚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机密,不复关报,自是权始分。师道当时染病,命毋拜,许肩舆入朝。金使王汭在朝廷颉颃,对天子不敬,望见师道,跪拜稍如礼。天子目顾种师道,笑道:“原来此人怕卿,方才拜我。”

京城自受围,诸门尽闭,市无薪菜,百姓困苦。师道请奏道:“如今金军稍收敛,愿启西、南两门,使民出入如平常。”

天子准奏。金人有擅过统制官马忠军,马忠怒斩其六人。斡离不令人诉告天子,种师道付以界旗,使自为制,金人再不敢范。种师道又对天子请道:“缓给斡离不金币,使金军迟归河北,扼其要路,全歼于诸河。”

种师道又以此事上章,略写道:“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朝廷固坚守和议,俟姚古来,兵势益甚,然后使人往谕金人,以三镇系国家边要,决不可割,宁以其赋入增作岁币,庶得和好久远。如此三两返,势须逗留半月。重兵密迩,彼必不敢远去劫掠。孳生监粮草渐竭,不免北还,俟其过河,以骑兵尾袭。至真定、中山两镇,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敌,可以得志。”

钦宗未许。种氏与姚氏皆为山西巨室,姚平仲父姚古以熙河兵入援,平仲虑功名独归种氏,乃以兵士不得速战为言奏于天子,天子遂令城下兵马缓急皆听姚平仲节度。天子遣使者令种师道战,师道欲等其弟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至,并奏言过春分乃可击敌。时与春分相距八日,天子以为时长,乃招李纲议事。李纲、李邦彦、吴敏、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同到福宁殿上,与官家议用兵。李纲献计道:“金人贪得无厌,凶悖已甚,其势非用兵不可。金人张大其势,然兵实不过六万,又大半皆奚人、契丹、渤海部落。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是其数倍,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为今之策,莫若扼河津,绝其饷道,分兵复畿北诸邑,俟彼游骑出则击之,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平七国之乱。待其食尽力疲,然后以将帅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半渡黄河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

天子大喜李纲之言,深以为然,夸道:“国有李丞相,社稷之福也。”

遂约日举事。天子又在福宁殿召见姚平仲,询以对策,厚赐金帛,许以成功当受节钺。哪知都统制姚平仲勇而寡谋,急于要功,自思道:“如此耽搁,待种师中至,大功必归种家兄弟,不如先下手为强,趁夜攻破金营,生擒斡离不,取回康王。”

主意已定,遂整马步军万人,出击牟驼冈金营。此时正是靖康元年二月初一。再说斡离不屯兵孟阳,姚平仲领兵二十万,号称四十万乘夜来袭,被金人候骑察觉,告知斡离不,斡离不聚将帐中议事。忽然左手边一将,大步向前拱手道:“末将请命逆战姚平仲,诸君继后,可破敌军。”

斡离不视之,其人三十岁,乃猛将赤盏晖也。赤盏晖,字仲明,其先辈附于辽国,居住张皇堡,因而曾以张为姓氏,后移家来州。赤盏晖体貌雄伟,慷慨有志略,少游乡校。辽国末年,以破贼功,授礼宾副使,统领来、隰、迁、润四州屯兵。阿骨打天辅六年,金将完颜阇母进兵辽西,赤盏晖率部归降金国,完颜阇母仍命赤盏晖统领旧部,从完颜阇母平定辽国兴中府义州、锦州等地。及破张觉,皆与有功,以粟米一万五千石助军,授洺州刺史。斡离不见赤盏晖请命大喜,令其首战宋军,分遣兀术、阿鲁补、斜卯阿里诸将随后迎击。赤盏晖出帐引兵,提叉上马,出辕门时,姚平仲大军已攻克两寨,直杀过来,两军混战。赤盏晖挺叉,直奔认旗下姚平仲,大叫道:“赤盏晖在此,姚平仲受死。”

姚平仲怒骂道:“蕃贼,口出大言,知我姚平仲,怎敢来敌!”

两人骤马恶斗一场,战三四十合,不分输赢。兀术、阿鲁补、斜卯阿里诸将,率蕃兵从两翼杀过来,宋军大乱败走。夜半,金营火光冲天,喊杀四起,天子得知,乃令人传旨李纲道:“姚平仲已举事,卿速援之。”

李纲得旨,率诸将出封丘门,与金人大战幕天坡,以神臂弓射金人,金兵稍退,再寻姚平仲,不知所踪。原来姚平仲夜斫金营,攻克两寨,平仲无功,惧诛亡去。姚平仲骑青骡一昼夜疾驰七百五十里,达至邓州,方才用饭。后又入武关,到长安,欲隐居于华山,又思离京太近,奔入川蜀,至青城山上清宫,人莫识也。留住一日,复入大面山,行二百七十余里,度采药者不能至,乃解鞍辔,放走所骑青骡,寻得一石洞隐居。朝廷多次下诏寻其踪迹,未得。后至孝宗乾道、淳熙年间始得出山,到得丈人观道院,才将当年之事讲出。姚平仲那时已八十余岁,紫髯郁然,长有数尺,面上奕奕有光,行路不择崖堑荆棘,快如奔马。常与人写草书,字迹奇伟,却隐秘不言其得道之缘由。此为后话。姚平仲私逃入蜀,其父姚古遍寻不到,以为战殁,就城外建立衣冠冢一茔,哭祭一番不表。种师道又与钦宗说道:“劫寨已误,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奇也。如犹不胜,然后每夕以数千人扰之,不十日,敌人遁矣。”

李邦彦等畏懦,不能用其言。却说姚平仲夜斫金营不克,遁去。斡离不遣王汭前来问罪,宰相李邦彦与其说道:“用兵乃李纲、姚平仲,非朝廷之意。”

天子遂罢李纲,废亲征行营司,以蔡懋代之,谢罪于金人。斡离不又使人前来议和,天子命驸马都尉曹晟回使金军。越日,又命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阁门事王球再使斡离不,许割三镇地。太学诸生陈东、高登等人得知李纲被罢,集京师臣民数十万人伏阙宣德门下上书道:“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其庸缪不才、忌疾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陛下拔纲列卿之中,不一二日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斥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然纲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余又皆擢用,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今又闻罢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纲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用兵小不利,遂得乘闲投隙,归罪于纲。夫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京城骚动,若非纲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迁,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赖聪明不惑,特从其请,宜邦彦等谗嫉无所不至。陛下若听其言,斥纲不用,宗社存亡,未可知也。邦彦等执议割地,盖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则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以北之后,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乎?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朝廷为甚重。幸陛下即反前命,复纲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陛下不信臣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纲可用,邦彦等可斥也。用舍之际,可不审诸!”

此时,正值李邦彦入朝,陈东等人大骂道:“李浪子、李士美来了,吃里爬外的奸狗,大好江山毁于你手,还有何面目上朝!”

众人欲殴之,李邦彦疾驱得免。钦宗令中人传旨,允陈东等人所请。当时有人听了,便要散去,众哄然道:“安知不是诓骗?须见李右丞、种宣抚复用乃退。”

吴敏传宣道:“李纲用兵失利,不得已罢之,俟金人稍退,令复职。”

众犹莫肯去,挝坏登闻鼓,山呼动地。开封府尹王时雍至,对诸生说道:“你等怎敢胁迫天子?还不退去?”

诸生大声回应道:“以忠义胁迫天子,不胜过奸佞胁迫天子乎?”

众人复欲前殴之,王时雍逃去。殿帅王宗濋恐怕生变,奏请天子免从,天子乃遣耿南仲出宣德门与众说道:“已得旨宣李纲矣。”

内侍朱拱之宣李纲迟缓,众人大怒,脔而磔之,并杀内侍数十人。天子亟召李纲,李纲入见,泣拜请死。天子亦泣,乃复李纲尚书右丞,充任京城四壁防守御使。令人出外宣谕。众人又愿见种师道,诏促师道入城弹压。种师道乘车而至,众褰帘视之道:“果我公也!”

众人这才散去。李邦彦退朝,众人指而大骂,大呼欲殴之,李邦彦惊慌失措,疾驱得免,以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充太一宫使。后吴敏为请,李邦彦复起为太宰。天子下诏诛士民杀内侍为首者,禁止伏阙上书。斡离不又使王汭来。天子以观文殿学士、大名尹徐处仁为中书侍郎。罢免蔡懋。天子令宇文虚中、王球复使金军,以肃王赵枢为质,并请回康王赵构。话分两头,此时粘罕遣人来京求赂,大臣以勤王兵大集,拘其使人,又暗结耶律余睹以图粘罕。粘罕大怒,乃分兵破忻、代二州,折可求以麟府兵,刘光世以鄜延兵援河东,皆为所败,粘罕遂攻太原,月余不克,分兵袭京师,得平阳府义军守将刘嗣初叛投粘罕麾下为向导,权威胜军李植以城降,遂引金人入南北关。粘罕又攻隆德府,当时解州知州张确徙隆德知府。张确上表言道:“河东天下根本,安危所系,若无河东,岂特秦地不可守,汴京亦不可都矣。敌既得叛卒,势必南下,潞城百年不修筑,将兵又皆戍边。臣生长西州,颇谙武事,若得秦兵十万人,犹足以抗敌,不然,唯有一死报陛下耳。”

奏书累上,天子不回。粘罕率军至,知城中无备,令其投降。张确乘城拒守,或有人献谋欲自东城溃围出,且探张确之意。张确怒叱道:“我乃守土臣,当以死报国,头颅可断,腰不可屈。”

遂与金兵大战,知府张确、通判赵伯臻、司录张彦遹战死。钦宗闻之悲悼,优赠述古殿直学士,召见其子张乂,慰抚之道:“卿父今之张巡、许远也,死得其所,复有何恨。使为将为守者皆如卿父亲这般忠心耿耿,朕怎会有今日!”

钦宗敛容叹息良久。粘罕次泽州,进军高平。知州高世由前往犒劳粘罕军,粘罕乃率金兵退去。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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