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夫人,之后的娶妻纳妾可都有经历,何苦还这般想不开。“真是个没开窍的傻丫头。”
佩兰低眸轻笑出声,“哪有女人会在这种事上看得开,不过是忍与不忍罢了。”
“可兰夫人你就从不像芝夫人那样。”
翠微这话说得平淡,眼底却透着疑惑。佩兰停下脚步,见四下无人,才用轻微的声音说道:“我要说全无妒忌之心那是骗人的,可以王爷现在的地位长远看,以后三宫六院都是必然,如果每娶一位侍妾,我都要大动肝火一次,那不是早把自己气死了。”
“还是兰夫人有气量。”
翠微的奉承话有些虚,她的用意在后半句,“有时候奴才在想,福晋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偏还得端着正妻的气度,在熹妃娘娘跟前要陪笑,在王爷面前还不能抱怨,对待其他夫人又要容忍,这样的日子可真受罪。”
“放肆,嫡福晋真是宠得你说话都没了分寸。”
佩兰怎会不知这话背后的暗刺,于是只低声训斥,又取笑道:“海纳百川的容忍之量不是人人都有,所以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成为正妻,以后你嫁了人,自己就会有体会。”
“兰夫人还说奴才口无遮拦呢。”
翠微顿时羞红了脸,静默片刻又说道:“我只是不懂,芝夫人也算得宠,王爷对她体贴关怀,她又何必处处树敌,不过是多来一位侍妾,就到处给人甩脸子,是诚心要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你哪里懂,若是一般家庭也就罢了,偏偏那位荃蕙姑娘的家世不凡,恐怕会以侧福晋的身份嫁进来。”
猜到翠微是带着任务而问,总是闪避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主动把话说透。“毕竟咱们不是贫民百姓家庭,这有名分和没名分的差别大着呢。”
翠微呆了呆,想在佩兰面前耍心眼还真不容易,但主子交代下的试探任务又必须完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就芝夫人那样的性子,还惦记着侧福晋的位置,只怕皇上都不答应。奴才听到御前的人流出来一些话,说王爷是有上折请封侧福晋,就是你和芝夫人,可皇上却压了下来,也没说理由,就是暂时不准。”
“你们这些小丫头,就喜欢传些无稽之谈。”
佩兰不动声色,反是教训道:“你是嫡福晋身边的人,管不住自己的耳朵和嘴,以后会惹来大祸。”
“就是不听别人传话,王爷的心思奴也才不敢猜,但福晋难道会看不出来。”
翠微吐了吐舌头,笑道:“名面上芝夫人是王爷娶的第一个女人,可咱们奴才都知道,第一个让王爷动心的女人可是兰夫人你,芝夫人不过是皇上的指婚,这侧福晋的位置如果有芝夫人的份,有怎会少了兰夫人。”
“死丫头,过会儿我一定告诉嫡福晋,让她好好教育你。”
话已到重点,佩兰缓缓说出了看似诚言,却只是完美掩藏了全部真实的谎话。“我和你是一样的出身,又多年无所出,哪里感觊觎侧福晋的地位,若是有幸得个庶福晋名分,就已经该偷笑了。”
甯馨贵为嫡福晋,表面大度容人,其实心里一直忌惮其他侍妾,幸而她不能生养,但有毓媞的支持,也让甯馨不能掉以轻心。嫡福晋只有一个,皇后也只有一个,她不去争,也没有必要去争。至于侧福晋的两个名额,她早就心中有数,所以更不必计较。让翠微来试探,甯馨是想知道她毫不紧张的原因,可惜这样的小丫头,对付其他侍妾还行,面对佩兰就段数太低,毫无效用。“芝夫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生养了长子,但怎么算也是庶出。”
翠微嘟着嘴,嘀咕道:“我上次听说,嫡长子的名字是皇上取得,那个‘琏’字可寓意深远呢。”
“无论如何,有子嗣的女人,又生养了长子,地位就是不凡。”
这句话不是演戏,那一低头的伤痛是来自佩兰心底,当年她滑胎虽非敏芝直接造成,却也是脱不了关系。“除了嫡福晋,就数敏芝的事最让王爷上心,可想她是有多得宠。”
“得宠也不能胡来啊!”
虽然是个没有正式名分的侍妾,但那位芝夫人的脾气没少让翠微她们受委屈,所以除了敏芝的陪嫁侍婢蜜儿,其他奴才聚在一块时,少不得要抱怨几句,或许因为佩兰平时就没架子,又和她们是一样的出身,所以翠微越发不知收敛。“就好像刚才,说什么不好,偏偏拉出大格格的话题,这要是被人察觉了去,王爷都要遭祸,到那时候看谁还会护着她。”
“敏芝可什么都没说啊!”
佩兰脸色沉了下来,她必须封住这丫头的嘴。“刚才她是提到大格格,但除了嫡福晋、你、我、还有她的贴身侍婢蜜儿,其他人就都不知道当中的意思,如果今天以后大格格的身份泄漏,错不在她,而是我们嘴不牢靠。要是怪罪起来,嫡福晋深的王爷信任,自然不会遭到怀疑;至于我嘛,多少还是个侍妾身份,只要肯解释两句,王爷定然会信。不过你和蜜儿就不同,在宫中奴才就是为主子担罪过的,小心话多会被割了舌头。”
“啊!”
没料想到佩兰会有如此强硬的时候,翠微不禁捂上嘴,唯诺地回答道:“奴才知道了,以后定会谨言慎行。”
“今日就算了,你完成了任务,我也不想为难你。”
佩兰一语点破,用着一棒一蜜枣的方法,柔柔一笑道:“我以前也是奴才,能体会你的无奈,所以才不和你计较,但仅此一次,别在有第二回。”
“兰夫人……”翠微瞬间明白,从刚才开始,她的目的就已经被识破。佩兰点头一笑,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还在额娘宫里当奴才的时候,银杏姑姑曾教过:奴才能替主子办事固然最好,但也要先保住自己,太聪明伶俐只会招惹祸事,蠢一点,笨一点,凡事只做到七分,不要争功,但求无过,更不可自作聪明,少揣测主子的心思,主子用着才能真正安心。”
“这番话恍恍惚惚的,好像还听谁说过?”
翠微侧头想着,不知不觉以来到竹薖楼前。“是当年仁寿太后身边的赫哲姑姑,教给几个由她带着的小宫婢,就算还有别人说出这番言论,并不奇怪。”
楼内的欢声笑语让佩兰略微诧异,好奇屋内的三个丫头在乐什么,转身对后面的翠微说道:“涴秀她们玩得开心,我自己进去就好,免得打扰了她的雅兴,把气撒在你头上。刚刚的那些话,你好好琢磨着,不过你真有为难的事情,直接说出爱,我还是会帮忙。”
翠微愣愣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佩兰才是众多妻妾中最深沉的一位,嫡福晋虽然待她亲如姐妹,但奴才始终是奴才,能多靠上一个人脉,也就多条活路,何况她并没有背叛主子,只是有所保留而已。默默地看着佩兰推门入内,翠微听从了吩咐,安静的守在门外,这就是她的无言选择。佩兰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把嫡福晋的贴身侍婢收为己用,不求其有任何功效,只要少搬弄几句是非,就是万幸。若能在关键之时透露半点信息,就足够受用了。不过眼下她需要解决另外一件事,近几个月涴秀对她的态度有着明显变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还得靠着这位刁钻格格在弘历面前展示善解人意。她心中有所猜测,但不敢肯定,要多接近涴秀几次,才能确定答案,从而找出应对之法。只是,那个分裂的根由凭什么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或许她真的轻敌了。竹薖楼第一层左侧间,在地上挖出足够三四个人共浴的池子,先倒入热水,再点燃地龙,水能被保温,热度久久不减。涴秀、玹玗、还有雁儿,三人不分主仆的都在浴池中,嬉闹玩笑好不快活,仿佛完全不知道御园发生的事情,只沉浸在她们的乐趣里。而面对佩兰的突然闯入,玹玗忙低下头,雁儿已经吓得有些轻颤。只有涴秀不以为然的瞪着佩兰,眼神透着满满的怒气,就这么对峙着也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