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能和宫中的女儿见面,要是没有打点,能不能见着面,就得听天由命,或是看执事太监们的心情,有时候他们也会良心发现。除此之外,如果想和女儿多聊上几句,不仅要额外塞红包给会计司的人,就连顺贞门守卫都得孝敬。“你呢?”
捕捉到玹玗眼底的那丝伤感,银杏暗暗轻叹,“想你额娘了吗?”
“嗯,想也只是奢望……”玹玗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用诧异的目光望着银杏。银杏一抬眉,猜到玹玗的此刻的疑惑,冷然地勾起嘴角,“我没有亲人,母亲体弱多病,前几年眼睛就看不见了,所以也不折腾她老人家。”
其实,她的父母早已过世,唯一的兄长只想着向她要钱,她躲还来不及呢。至于她口中的母亲,乃是碧桃的母亲,这些年一直冒充碧桃照顾着,但她隐隐觉得,老人家应该知道了实情才会哭盲眼。现在是自欺欺人,两相装傻,以求安慰。“那姑姑就没想过,要早些离宫吗?”
玹玗是故意的,早知道银杏拿她当替身,却也正中下怀,而银杏越急着走,就越会为她安排一切。淡然一笑,银杏没有回答,却突然说道:“你去我房里,桌上有一张单子,上面所列出的药丸是娘娘要送回母家给老夫人的。你和雁儿一起去御药房,在那边守着他们配药,全部都准备妥当,你们再回来。”
玹玗不禁冲口问道:“可宫中还有这么多事情,不如让御药房的人配好了送来……”见银杏笑而不语,她才瞬间明白,用意不是在配药,而是在“亲人”这两个字上。对她而言,瑞喜就是唯一能见到的亲人,尽管没有血缘关系。正好,玹玗也心急想知道,熹妃房中的那些花有什么蹊跷,便放下手中的差事,叫上雁儿一起往御药房去。从上个月起,瑞喜已经没有跟着李贵宝,而是被年希尧安排在太医院做内教习。昨日玹玗留下话,当晚他就向年希尧询问了,原来那花叫做“玲甲紫荆”,花香本无毒,只是若花粉与人接触过久,会诱发哮喘或使咳嗽症状加重。说来,熹妃这几日的状况,应该就是这花造成,只是杨宇轩来请过脉,仅说可能是感冒之症,多多休息即可。既然雍正帝不是要熹妃的命,而是要她病,并借此夺走她在六宫的权利,那这杨宇轩有多忠心,也是摸不透了。“对了,年大人说,让你少去熹妃的寝殿,熹妃的茶点也不要碰。”
瑞喜皱着眉头,想着景仁宫那个是非地,就不由得担心。“我总觉得,年大人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听说内务府往景仁宫送去的花草,都是他的意思。”
“这又是为什么?”
玹玗惊愕地望着瑞喜。难道年希尧查明了弘晟的死因,所以决定报仇,收买景仁宫的奴才对熹妃下药。可是,但凡入口的东西,除了银杏外,就只有那几个本家奴才可以碰,会是谁呢?这事一时间也想不通,还得回去慢慢观察。“对了,让你盯着李公公,可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以景仁宫腰牌取寒宫药物的小太监,现在还没找到,玹玗想着,会不会真就是躲在永和宫的小卓子。如果是,事情就更混乱了,他的命是银杏保下来的,若东窗事发,银杏也会遇到麻烦。究竟是银杏和李贵宝联手陷害熹妃,还是李贵宝的个人行为。但上次她对银杏说起此事,银杏毫不犹豫的就告诉了熹妃,看样子她并不知情。可李贵宝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自从跟年大人学医,也就没时间再盯着他。”
瑞喜想了想,说道:“以李公公的职位,要弄点药还不容易,之所以会牵扯到景仁宫,应该是受人指使,只是以他和银杏姑姑的关系,怎会希望熹妃倒台?”
瑞喜和玹玗在屋内说话,雁儿只听了几句,就觉得头疼,所以坐到门边逗猫,也顺便帮她们把风。但听到瑞喜的这个问题,她却有自己的看法,“熹妃娘娘若真是倒台,景仁宫的奴才会被打发到其他地方,说不定银杏姑姑就有机会离宫。”
“说不通啊!”
玹玗立刻反驳道:“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法子,万一熹妃把事情都推给银杏姑姑呢?李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奴才就是挡箭牌,除非他没脑子。”
“那我就不懂了。”
雁儿摇了摇头,突然眼眸一亮,问道:“如果能查出那些药的去处,是不是就可以窥探到原因啊?说不定在背后操控这事的人挺有势力,他们对李公公许下了什么承诺,才会让李公公如此冒险。”
玹玗惊叹道:“对啊,那些药究竟是谁在服用?”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瑞喜和玹玗相视一笑,只要查到药的去处,就是查到弘皙的耳目。但这事他们两个办不好,还得交给齐妃处理,而且得瞒着年希尧。不过,齐妃为让雍正帝更为忌惮熹妃,曾将此事移接到宁嫔身上,那真证吃药的人,会不会因此受惊,而改用其他法子取药。幸而瑞喜见过那个小太监,只要寻到由头去永和宫证实一下,答案就能揭晓。反正他们要的只是防备,并不会与弘皙正面为敌,可如果能查出那个耳目,弘历是不是就跟安全?见玹玗沉默着,像是陷入某种苦思,瑞喜干笑了两声,说道:“银杏姑姑是放你们出来玩的,咱们就暂时别谈这些事,我这有上好的茶叶,和不错的糕点。”
不多会儿,他便张罗了整桌吃的,内务府总管兼太医院院使的弟子,待遇果然非凡。“你这里还是真是好吃好喝。”
雁儿抱着沉甸甸的狸花,打趣道:“连猫儿都快被养成小猪了,瞧着肥嘟嘟的样子,肯定是每天大鱼大肉。”
闻言,玹玗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狸花圆乎乎的脑袋,想着第一次在雪地里捡到它的模样,那时还以为它活不下来。话题岔开了没多久,三人说笑时,不知不觉得讲到圆明园的事情,又再次讨论起弘皙的耳目,掩藏至深,能耐之强,着实让人佩服。午膳前,御药房将赶着配好的丸药送来,玹玗和雁儿便起身离开,临行前只嘱咐瑞喜要小心,现在局势混乱,宜静不宜动。景仁宫内的小厨房。秋月和秋荭也已从顺贞门回来,玹玗和雁儿去张罗涴秀的午膳时,秋月、秋华、秋荭、秋荷四人,看向玹玗的眼神都十分古怪,既有畏惧,又带着几分敌意。后来还是秋菱告诉玹玗,她们古怪,是因为得知莺儿的死讯。莺儿受伤返家,经过几个月修养,伤口是愈合,可疤痕却永远无法消除,日日以泪洗面。前几日莺儿的父亲事发,母亲情急之下就抱怨了几句,说都是女儿不争气,被熹妃从宫中赶出来,非但对家里的事帮不上忙,还弄得人模鬼样。昨日清晨,莺儿就想不开得悬梁自尽了,刚才秋月的父母前来探亲,就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听说莺儿的母亲把仇怨都记在玹玗头上,放下狠话,说谁能替莺儿报酬,愿意倾家答谢。刚才,秋荭拉着其她几人,商量是不是要给玹玗一点颜色看?秋月和秋华有跟去圆明园伺候,知道玹玗身份今非昔比,所以不想被牵连其中。且她俩年纪大些,考虑的事更全面,莺儿的父亲现在于牢里蹲着,上面的主子似乎不打算过问,所以秋月的父亲示意她别多事。秋菱也没没兴趣与她们为伍,反劝秋荭、秋荷谨慎些,别落得和莺儿一样的下场,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奴才之间话题很快也传到了熹妃耳中,可她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见状,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景仁宫的这几个丫头被压制住了,但还有一个人,却把这笔账深深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