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入乾西五所的头所殿,她只知道那是弘历的书房,所以看到“芝兰室”的亲笔题字,心中也仅想到圣人喻贤士之所居。可从秋月处得知名字的另一层意思,才明白若非她嫁进来,敏芝也绝对该是侧福晋。难道弘历是怪她鸠占鹊巢,害得敏芝抑郁而亡,才会对她如此冷待,以至于夫君偶尔入她阁中,她都恍惚的有做梦之感。嫁给弘历是她的心愿,如果当初只是侍妾的身份,或许今天就不会这般难堪,可具体是什么名分却非她能掌控。她没有错,她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敏芝让弘历怜惜,她就不值得怜惜吗?“小姐,你现在已经是妃子,日子还长着,怎样得到皇上的心,咱们慢慢想办法。”
余嬷嬷心疼地安慰着,拉着荃蕙往主殿走去。“快回去再上上妆,欢欢喜喜的去太后跟前叩头,皇上和皇后都在那,苦着脸可不行。”
荃蕙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心中那揪扯般的疼痛,喃喃地说道:“既然是他要我闲,那我日后就都闲着吧!”
余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心生一计,避开秋月,在荃蕙耳畔低语道:“在太后跟前可以悠闲些,却要在皇上面前多展示贤惠,贵妃娘娘的话可信不得。”
荃蕙眸光渐渐黯淡,随着时间的累积,她总算悟出来,深宫之内无人能信。慈宁宫正殿明间,按照弘历的意思,他和毓媞会并排正坐,甯馨的位置在他左手边,座椅微微斜置。在今天之前,除了皇后外,弘历的所有妻妾都只能算庶妃,所以到慈宁宫请安和当初在景仁宫、永寿宫相同。可从今天起,请安之礼就得按宫规祖制,只有嫔位以上的后妃能入殿内,而贵人及以下位分的后妃,除太后特别召见,否则只能于慈宁宫正殿的月台上磕头请安。寒天冻地,月台青砖石又硬又冷,玹玗专门吩咐小太监门,从库里寻出四个略厚的拜褥放置在殿外,又在下面加了一层棕垫。毓媞坐在妆镜前,拉着玹玗的手,赞道:“还是你这孩子知道心疼人,大冷天跪在那青砖石上确实难受,有棕垫隔一下,不至于让她们的膝盖受寒。”
“各位主子、小主都是太后疼爱的媳妇,就算我想不到如此安排,太后也会提点的。”
玹玗打开装护甲的木匣,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皇后敬献的那副,递到毓媞眼前,询问道:“太后,今日就戴这副可好,和朝冠很搭配呢。”
“好,了了说好,那就是好。”
毓媞知道玹玗如此选择的用意,弘历和她已闹得有些僵硬,昨日她又罚了甯馨,这副护甲是带给弘历看的,以示她并非对甯馨不满所以故意刁难,而是真心疼惜,才会急着教好这位皇后。秋华正在为毓媞梳髻,听玹玗说到朝冠,所以停下手上的动作,毕竟戴朝冠的发髻和平常的有些不同。“太后今日就戴朝冠?”
“虽然太后还未行恭上徽号大典,可朝冠既已做好,戴了也无妨。”
玹玗拿钥匙开锁,从金丝楠木衣橱中捧出朝冠,柔柔地笑问道:“上次皇上登基大典,太后和皇后的朝冠尚未做好,所以无可奈何梳了一般的发髻。可今日各宫主子和小主皆是穿礼服来跪拜,皇后定然也是穿戴朝冠朝服,难不成要太后穿常服吗?”
秋华点头笑道:“说的是,姑娘的心思就是比奴才细腻些。”
“哪里是我的心思细。”
玹玗眼波微转,将朝冠放在妆台上。“我只是想,皇上赶在大封六宫之前,把朝冠送来,定是为今天准备的。”
毓媞听着大为顺耳,笑道:“在哀家心里,你算是格格身份,不方便在正殿伺候,一会儿你先回自己的院中,等这边谢恩礼快完之前,会有小太监过去提醒你,然后你再去养心殿。”
“是。”
玹玗莞尔一笑。毓媞穿戴整齐,又拍了拍玹玗略憔悴的脸蛋,叹道:“这两天害你熬得辛苦,慈宁宫和养心殿都得兼顾着,皇帝也不会心疼人,让你独自整理书册。”
玹玗脸上挂着浅笑,刚才毓媞问起昨夜的事,她只说在寝殿整理文稿,见其眼底并无疑色,想必养心殿是没有慈宁宫的眼线。“本来就是去受罚的,虽然累些,不过小玉子偷偷准备了各样茶点,给我泡的茶还是皇上的御园十八棵呢。”
“算他懂事,回头哀家会赏他。”
毓媞淡淡笑着,并让于子安找机会,私下赏李怀玉五十两银子。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有小太监来报,甯馨已在慈宁门外下步辇,玹玗忙起身回自己的小院,半路上竟撞见郑妈妈。“姑娘且站一站。”
郑妈妈拦下玹玗,声音极微地说道:“姑娘可知道陈福每日都出入储秀宫,你在慈宁宫的言行举动,他会完完整整的向皇后汇报。”
玹玗眸色一凛,“妈妈跟我说这个干嘛?”
“想卖姑娘一个人情,和姑娘做笔交易。”
郑妈妈直言道:“宫里风云已起,我想早点离开,回去和儿女们团聚,希望姑娘能帮我在太后跟前说句话。”
“你伺候大阿哥,要自请离宫也该去找贵妃娘娘。”
玹玗猜想,恐是郑妈妈在储秀宫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或是受到什么威胁,才会想急着逃走。“不过,我会在太后跟前帮你讨这个情,但不能急在一时半会儿,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