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明月斟了一杯茶，递给福临，“人死不能复生，九哥节哀顺变……”她一边劝说福临，一边也暗暗称奇。明月也一直想不通，凶手是如何下毒的？马奶里没有毒，奶娘奶水也无毒。牛钮只吃了这两样东西，在都没有毒的情况下，突然暴毙身亡。那令他中毒的鹤顶红，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明月眼前，闪过一个画面：襁褓里的牛钮，用小嘴含着大拇指，不停地吮着。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一抹笑意。这个画面闪过明月脑海之际，她蓦地明白了一件事：那足以致命的剧毒鹤顶红，一定被凶手涂在了牛钮大拇指上。说起来，下毒之人真够阴险狡猾的。她知牛钮爱吮大拇指，竟能想出这么一招。那人算着大阿哥一觉醒来，必定会吮大拇指。吮了涂有鹤顶红剧毒的手指，必定会中毒暴毙。而中毒暴毙这个时间段，真凶不在现场，自然可以逃脱嫌疑和制裁！这如意算盘，真是绝了。元凶逍遥法外，几个奴才却白白成了替罪羊。太后一声令下，这几个汉人宫婢内监就成了冤魂。明月想一想汉人在皇宫中地位，有些不寒而栗。“小明子，你一向聪慧机灵。你说，那女人到底是如何下毒的？”

“九哥都想不明白的事儿，小明子怎么会知道……”明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实话实说。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即便福临知道了真相，也未必能为巴尔娜主持公道。布木布泰一向聪慧善谋，行事滴水不漏。她之所以匆匆结案，必定是为了袒护皇后娘娘。有太后庇护孟古青，福临未必能处置得了皇后，更无须说为牛钮报仇。真相大白，后宫必定会风起云涌。既如此，她又何苦说出真相，让福临徒增烦恼，让巴尔娜更加伤怀？永和宫。忙活了大半天，终于装殓完毕。苏麻见诸事妥当，回慈宁宫交差。寒梅从头上拔下银钗，在锦帕一角擦了擦，手中银器即刻变黑。心中猜想被证实，寒梅吓得腿都有些发软。果不其然，是坤宁宫搞的鬼。她早就提醒过自己主子，要防着皇后娘娘。可她这实心眼的主子偏偏不听劝告，日日去坤宁宫请安，想用诚心打动皇后以求谅解。主子与皇后娘娘走得越来越近，皇长子却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寒梅走进寝殿，瞧了瞧刚醒来又在哭泣的巴尔娜。一时间心里左右为难，她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主子。苏麻留在永和宫，是奉太后之命。换句话说，苏麻心知肚明的事儿，太后娘娘也一清二楚。既如此，太后娘娘宁可让几个奴才枉死，也要袒护那个毒害大阿哥的人。她若把事情真相告诉主子，只怕主子也未必能替大阿哥讨回公道。若于事无补，却还要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说出真相，她宁可什么都不说。“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要节哀顺变——”“本宫不敢相信，牛钮就这么没了……清晨起来，他还在对着本宫笑……睡醒时，他还在吮大拇指……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殁了……儿啦，我的儿啦……牛钮，我的牛钮……”巴尔娜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那悲痛欲绝的哭声，让寒梅也止不住泪水婆娑。她抱着巴尔娜的肩膀，安抚，“娘娘再哭，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想想，是谁下毒害了大阿哥，为大阿哥报仇才是……”巴尔娜止住哭声，用狠狠地目光，瞧向坤宁宫方向，“除了她，还能有谁？她们主仆俩来永和宫一趟，牛钮就七窍出血暴毙身亡。若不是她所为，难道是本宫自己不成？”

“娘娘既知是她所为，为何不告诉皇上？”

“皇上都查不出她是如何下的毒，本宫又如何能找到证据？”

凄然一笑，“即便本宫有证据，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出来……”“这是为何？”

“她是太后亲侄女，是大清皇后。单单凭咱们主仆，根本扳不倒她。”

一向温婉柔顺的巴尔娜，经历失子之痛后，突然象变了一个人似的，那美丽的眼眸里，全是浓浓恨意，“所以，咱们只能等。到秀女进宫，等新宠上位，等到她恶贯满盈，等皇上要废后那一天，本宫再报今日之仇，彻底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主子真决定了？”

“不如此，本宫又能如何？”

瞧了瞧停在殿外的棺椁，再次哭起来，“只是，可怜我们牛钮，白白送了性命，额娘却无法立时为他报仇……”这一刻，巴尔娜狠毒了孟古青。这一刻，她也狠毒了自己。满心的愧疚，如潮水一般吞噬了她。她若早日听寒梅姑姑的话，离那蛇蝎女人远一些。她若早日防着这女人一些儿，牛钮如何能死得这么惨？她巴尔娜心存良善，把别人都想象成善良之人。殊不知，那女人竟然是一条恶毒变态的蛇，因为嫉妒她巴尔娜获宠，嫉妒她生下皇长子，才会对牛钮下毒手！“主子，奴婢有证据……”“真的？”

“苏麻姑姑趁着主子哭泣时，拿手帕在大阿哥拇指上擦了擦。奴婢觉得可疑，也以葫芦画瓢擦了擦。拿银钗一试，果然有毒……”巴尔娜眼眸微敛，敛起满眼恨意，“姑姑且把证据收好！来日，这就是咱们扳倒那女人为牛钮报仇的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