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辅嘴角微牵,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能瞒得了咱家,却瞒不了你自己……”见明月不语,又道,“这事儿,咱家瞧得真真的。明嫔娘娘之所以得蒙盛宠,全是因为她那张脸。单单是她这封号,就大有文章……”明月打断吴良辅,“明嫔娘娘丽质天生,才情纵横,得蒙圣宠,乃是必然之事。都太监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若流言四起,无论是伤了明嫔娘娘,还是给都太监惹来祸端,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吴良辅所言,自是非虚。念锦获宠原因,明月再清楚不过。她实在害怕流言四起,更害怕伤了她这结拜姐妹。若这话传到了景仁宫,念锦知晓自己不过是替身,岂不是要伤心死?“小明子,咱家可以跟你打个赌。你只要去西暖阁禀明身份,咱家保证,今儿,皇上必定不会去景仁宫了。从此之后,只宠你一人……”“这事儿,吴公公别再提了。小明子主意已定,今生今世,不会再以明月之身立世……”苦笑一下,把如春抬出来,“如春姑姑为了小明子,身负欺君之罪。小明子若改变主意,岂不是将姑姑置身于险境?”
“过几天,咱家就把如春送出宫去——”“姑姑出宫与否,小明子都不会改变主意!”
汉女地位尴尬,让明月一直止步不前。她与博果尔的婚约,也令她忧心烦闷。皇长子中毒身亡,更让明月胆颤心惊。每次想起这事儿,她都觉得不寒而栗。巴尔娜曾是孟古青婢女,皇后尚且不肯放过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何能在人心险恶的宫中安身立命?与其把自己置身于万丈悬崖边,她宁肯做一个小内监,无声无息地待在福临身侧。远远守望,平安终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小明子,你是不是害怕坤宁宫那位,才……”“小明子谁也不怕,小明子只怕迷失初心——”这大清后宫,就像一个巨大的染缸。一个心地纯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旦踏进了宫门,就会变得狠辣恶毒起来。为了争宠,为了固宠,要么千方百计的害人,要么奋力自卫。表面上姐妹情深,一团和气。背地里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她明月秉承母训,不会害人,也不想被人害。她只想守护自己初心,做一个心地纯良的女子。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皇宫,更不适合做福临的女人。明知如此,她又何苦跳进这个大染缸里,把自己熏染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景仁宫。殿檐下,大红灯笼高悬。光透过红色明纸洒在地上,如血一般。王昌带着一个小内监,匆匆走进景仁宫。内监手里端着锦盘,锦盘上放着一碗汤药。王昌见到崔云山,笑着道,“劳烦崔公公禀报一声,就说太医院院判王昌奉太后懿旨,来给明嫔娘娘请平安脉……”崔云山进了正殿,躬身回禀,“明主子,太医院院判来了……”“太医院院判?”
佟念锦闻报,有些惊愕。院判乃太医院之首,到景仁宫来,这倒有些稀奇了。“说是奉了太后懿旨,给娘娘请平安脉……”“快请进来——”崔云山应一声,出了正殿。须臾后,引着天医院院判王昌进来。王昌躬身,给佟念锦请安,“太医院院判王昌,给明主子请安——”佟念锦淡然一笑,如和风一般,“院判大人,无须多礼。”
看了绿柳一眼,吩咐,“绿柳,赶紧赐座——”等王昌谢恩坐下后,方又道,“院判大人到景仁宫来,可是有事儿?”
王昌朝着慈宁宫方向拱拱手,“臣此次前来,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一是给明主子请平安脉,二是给明主子送坐胎药……”“坐胎药?”
她佟念锦刚入宫,还没侍过圣驾。太后娘娘就命人送来坐胎药,不知是何用意?“皇长子夭亡,太后娘娘抱孙心切,才给太医院下了一道懿旨,无论那个妃嫔侍寝,太医院都必须送一碗坐胎药,让承宠嫔妃事先服下,以求早日怀上龙嗣。明主子是郑亲王从外甥女,太后自然格外看重。所以,才命微臣亲自侍奉汤药,给主子请平安脉……”佟念锦闻言,心内稍安。仪态万方地笑了笑,寒暄道,“有劳院判大人了——”王昌点点头,冲着殿外道,“小兰子,把坐胎药呈上来——”一个小内监端着锦盘匆匆进来,跪在地上,把药递到佟念锦面前,“启禀明主子,汤药温凉正好,请主子服用……”佟念锦瞧瞧这碗黑乎乎地苦药汤,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不想喝汤药,但碍于这是太后懿旨,也只得吩咐绿柳,“端过来吧!”
绿柳把药递给佟念锦,兰嬷嬷赶紧倒了一杯水,并送上一颗冰糖,“小姐若怕苦,就一口气喝了。漱漱口,再吃一块冰糖,多少好一些儿……”佟念锦依言,一口气喝了汤药。漱了口,嚼了一颗冰糖,方瞧向王昌,歉然一笑,“劳院判大人久等,真是过意不去。”
把手伸到桌几上,露出嫩藕一般的玉腕,“既要请平安脉,那就开始吧……”王昌给佟念锦请完脉,躬身回禀,“娘娘凤体康泰,无任何隐疾。必能早日怀上龙嗣,母凭子贵,宠冠后宫……”佟念锦羞涩地点点头,“本宫也希望,如院判大人所言……”“皇上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殿外响起。佟念锦疾走两步,迎至殿门口。她瞧见那一抹玉树临风般的明黄色身影,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带着宫人跪在廊檐下,“臣妾给皇上请安——”福临行至殿前,弯腰搀扶起佟念锦,“明嫔快快请起——”瞧了一眼来不及退下的王昌,“王大人怎么也在景仁宫,是不是明嫔身子不舒服啊?”
佟念锦依偎在福临怀里,小鸟依人般,“皇上无须担心,臣妾身体很好。院判大人是奉太后懿旨,来给臣妾请平安脉,送坐胎药……”话未说完,就打住了。福临瞧着这酷似明月的羞涩模样,一时间,看得竟然有些痴了,“既如此,王大人就退下吧!”
等王昌退下,福临揽着佟念锦入寝殿。侯在殿檐下的吴良辅,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