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皇上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殿外响起。佟念锦携着侍女迎出来,给福临行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福临携着明月疾步上前,搀扶起佟念锦,“快起来——”佟念锦起身,与明月对视一眼。方才挽着福临的胳膊,走向殿内。明月瞧着两人背影,心里蓦地一酸。今儿,她鼓了很大勇气,才敢随驾伺候。以为自己能淡然面对这一切,可瞧见佟念锦挽着福临时,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有些眼热。浓浓的失落感,一下子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福临进殿,在软塌边坐下。趁着绿柳与兰嬷嬷斟茶送点心的档口,柔声询问佟念锦,“去坤宁宫请安时,皇后有没有难为你?”
佟念锦摇摇头,莞尔一笑,“没有——”绿柳想起主子被坤宁宫晾晒欺负一事,心里依旧愤愤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皇后娘娘忙着梳洗,一梳就是两个时辰。娘娘无暇见我们小姐,自然谈不上难为……”福临微微蹙眉,满脸不悦,“她竟让你等了两个时辰?”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竟娇横任性狠毒到如此地步。她不光害死牛钮,无视大格格。选秀这种大事儿,竟然也敢恣意胡为。据传闻,那些稍有姿色的秀女,都被她撂了牌子。资质平庸相貌丑陋的,她倒留了牌子。太后说了她几句,竟负气回宫。若非她中途离去,佟氏也不可能成为漏网之鱼,得见天颜。这毒妇见佟念锦获宠,必定心存妒恨。在太阳地下晾晒佟氏两个时辰,完全符合她的行事风格。佟念锦瞪了绿柳一眼,沉下俏脸,训斥道,“方才,本宫是怎么叮嘱你的?前朝之事,已经够皇上劳心费神了。后宫里芝麻绿豆的事儿,不能惹皇上心烦。你竟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乱嚼舌根……”瞧了瞧兰嬷嬷,吩咐,“兰嬷嬷,把这丫头关起来,三日内,不许给吃的……”“小姐,绿柳知道错了——”绿柳跪下,磕头求饶,“以后,绿柳再也不敢浑说了。求小姐开恩,饶了绿柳吧……”福临舒展眉头,宠溺地瞧向佟念锦,“绿柳这丫头,也是心疼你。看在朕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瞧了绿柳一眼,吩咐“起来吧……”佟念锦闻言,方才道,“皇上为你讲情,本宫就饶你一次。以后再犯,本宫就打发你出宫,回将军府去……”绿柳应了一声,方才起身。佟念锦瞧了瞧殿内众人,吩咐,“这儿,有本宫伺候着就行。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应了一声,皆悄没声息退下。明月也跟着众人,退出正殿,站到廊檐下候命。她瞧着正殿里有说有笑的两个人,那如水的眼眸里,满是艳羡之色。“皇上,您别听绿柳浑说。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一向不知天高地厚。其实,皇后不但没让臣妾等那么久,而且心存体恤。娘娘担心梳洗时间太长,晒着臣妾,吩咐明日再去……”“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朕最清楚!”
冷哼一声,脸现厌恶之色,“你就算是想替她遮掩,也遮掩不了……”“臣妾说的,都是真的——”“别提她了,省得扫兴。“福临揽住佟念锦的纤腰,在她秀发上亲吻一下,走向帷帐,“朕有些乏了,早些歇着吧……”坤宁宫。孟古青坐在妆台前,任由云珠梳洗。她瞧着梨花镜里的女子,眼圈微微发黑,知是酗酒失眠之故。微微叹息一声,吩咐,“云珠,再扑些儿粉……”云珠应一声,放下手中白玉梳子。她瞧瞧主子憔悴容颜,给孟古青扑粉,“待会儿,那贱人来请安时,格格一定要拿出皇后威仪来,给她几分颜色……”孟古青苦笑一下,摇摇头,“她若安守本分,本宫自然不会刻意刁难。”
喟叹一声,“嫔妃侍寝后,要给皇后请安,也不知是哪个祖宗订下的规矩……”一个得皇上宠爱倚重的皇后,嫔妃侍寝后来请安,自然是一种尊崇荣耀。象她这种被皇上冷落至极有名无实的皇后,面对侍寝过的嫔妃,委实是一种煎熬,是一种羞辱。这种情形下,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她又如何能装得出云淡风轻,殷殷教导这些妃嫔修身自持和睦宫闱?“瑾嫔娘娘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殿外响起。须臾后,巴尔娜带着寒梅进了寝殿。她给孟古青行了常礼,笑着道,“今儿,是合宫嫔妃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巴尔娜顺道路过,想与格格一道去慈宁宫……”云珠瞧了瞧巴尔娜,“瑾嫔娘娘怕是记错了,今儿是三十,明儿才是初一。就是去慈宁宫,太后怕也不会见你……”巴尔娜笑了笑,“得亏巴尔娜到格格这儿来了,若要直接去了慈宁宫,岂不是白跑一趟?”
瞧见云珠正在给孟古青梳洗,遂又道,“巴尔娜既来了,云珠姐权且歇一歇,让巴尔娜服侍格格好了……”今儿,是三月三十。牛钮暴毙身亡,整整两个月。其他日子,她巴尔娜也许会记错。这个令她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巴尔娜岂会记错?她到这坤宁宫来,原本不是记错了合宫嫔妃给太后请安的日子,而是想冷眼看热闹罢了。她倒要瞧瞧,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如何能面对一个刚刚承过雨露之恩春风得意的嫔妃?孟古青有些过意不去,苦笑一下,“如今,你是大清后宫的瑾主子,是永和宫的主位娘娘。这伺候本宫梳洗的事儿,还是让云珠来吧……”巴尔娜从云珠手里接过来白玉梳子,小心翼翼地给孟古青梳头,“格格这话,有些见外了。巴尔娜一日是格格奴婢,终生都是格格奴婢。即便是做了皇上嫔妃,依然会象在科尔沁时那样,以服侍格格为荣……”一丝感动,涌上心头。那如水凤眸里,竟不争气地腾起泪雾。孟古青含泪点点头,“既如此,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