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正殿前,临时搭建了戏台。戏台上,锣鼓铿锵。一个仙姑装扮的女子,正在演唱《麻姑献寿》:“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近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来增福命,饮一杯来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子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倾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兰心坐在戏台前,边听戏,边逗弄着怀里的大格格。她做梦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大肆操办大格格的满月礼。不但在延禧宫设宴,且还请了戏班子唱戏,给大格格的恩宠,竟胜于皇长子牛钮。“恭喜妹妹诞育龙女,恭喜大格格满月……”董鄂莲心携着秋韵从后殿而来,给兰心道喜。她那略微丰腴的脸上,是一丝真诚和善的笑容,“紧赶慢赶,给大格格做的肚兜,总算是绣好了。秋韵,快给官女子瞧瞧,可还喜欢?”
兰心抱着大格格,给董鄂莲心行了礼。她把大格格递给翠莲,接过秋韵递来的红色肚兜,瞧了一眼,方笑道,“妹妹一直觉得,彩月姐绣工精湛,这跟常在一比,简直没法入眼了……”“死丫头,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彩云的声音,在延禧门响起。话音未落,就带着锦绣进了延禧宫。兰心把肚兜递给彩云,笑着道,“彩云姐自己瞧瞧,兰心可屈了你?你这绣工,跟常在小主一比,可还入得眼?”
彩云瞧了一眼肚兜,给董鄂莲心福了一福,“官女子彩云,给常在小主请安了。”
礼毕,方笑着道,“兰心这丫头,说得也没错。常在小主这绣工,确实精湛。瞧瞧这针法,瞧瞧这精细劲儿,彩云绣的东西,确实没法入眼了……”董鄂莲心笑了笑,“妹妹谬赞了……”“皇上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在延禧门响起。众人皆跪地相迎,大礼参拜。福临带着吴良辅进了延禧宫,吩咐众人平身后,从翠莲手中接过大格格,仔细瞧了瞧,“几日未见,大格格好像是胖了……”思忖一下,“大格格眼睛清亮有神,如同黑葡萄一般,长大必定是个机灵丫头,小名儿,就叫灵儿吧……”兰心福了一福,“官女子兰心,替大格格叩谢皇上赐名……”福临瞧了瞧兰心,一边吩咐其起来,一边率先入座。等几人按嫡庶尊卑坐下后,方点了一出《空城计》。戏子装扮档口,锣鼓铿锵不停。慈宁宫侍女素心进了延禧宫,她给福临请了安,方才道,“太后身子不爽,不能来延禧宫赴宴。特命奴婢送来一些饰物,庆贺大格格满月之喜……”素心把贺礼奉上,福了一福告退。她刚行至延禧门,与坤宁宫掌事太监舔腚吴迎面遇上。舔腚吴给福临请安后,躬身奏秉,“皇后娘娘身子不爽,不能来延禧宫赴宴。特命奴才送来一些贺礼,贺大格格满月之喜……”福临闻言,心里愤懑至极。他无法跟慈宁宫奴才发火,只能拿舔腚吴出气,“太后身子不爽,皇后身子也不爽?回去告诉你主子,她这个皇额娘来不来,大格格照样庆满月……”舔腚吴应了一声,悄没声息地退下。他刚行至延禧门,景仁宫掌事太监崔云山也到了。两人点点头,各自忙各自的。崔云山进了延禧宫,躬身回禀,“启禀皇上,明嫔娘娘本要来延禧宫赴宴。刚一下榻,竟头晕胸闷,喘不上气来。无奈之下,只得回榻上躺着。娘娘特遣奴才送来一些贺礼,贺大格格满月之喜……”福临闻言,怒气稍减。他敛起满心不悦,叮嘱,“小孩子做满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所谓。叫你主子好生养着,记得按时喝汤药。晚些时候,朕过去看她……”崔云山退下,钟粹宫春媚也来送贺礼。她说主子不能来赴宴,理由竟然也是身子不爽。福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又一个身子不爽的!”
钟粹宫奴才刚退下,永和宫寒梅来了。她给福临请安后,轻声回禀,“瑾嫔娘娘本想来延禧宫赴宴,行至途中,却又折了回去。大阿哥离世不久,娘娘委实怕触景伤情。特命奴婢奉上礼物,贺大格格满月之喜……”听闻寒梅提起皇长子,福临心里也有些怅然。他喟叹了一声,叮嘱道,“人死不能复生,劝你主子节哀顺变。她再怎么伤心难过,牛钮也不可能活过来……”寒梅应了一声,告退。福临瞧瞧这空落落的院子,叛逆心遂起。他瞧了瞧吴良辅,吩咐,“吴良辅,等这折子戏唱完,即刻传膳就是。记得告诉所有宫人侍卫,都来延禧宫喝喜酒……”吴良辅应了一声,悄没声息地退下。锣鼓铿锵,《空城计》已经开始上演。一个手拿羽扇的道士,在戏台上倾情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亦非是马谡无谋少才能,皆因是将帅不合才失街亭。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得无厌又夺我的西城。诸葛在敌楼把驾等,等候司马到此好谈、谈、谈谈心。命人把街道打扫净,等候司马屯好兵。诸葛亮我并无别的敬,早预备好羔羊美酒犒赏你的三军。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在城外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只有我的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你就来,来,来,请上城楼听我抚琴声……折子戏唱完,吴良辅已去而复返。他不但传来了御膳,也请来许多宫人侍卫赴宴。福临见乌泱泱来了许多宫人,一时间竟心情大好。满心窒闷化作反叛后的畅快,遂大声吩咐,“今儿,大格格满月,喜酒紧着喝。若是喝醉了,不但不用当值,朕还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