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点点头，抬眸望向天上残月。一点点儿失落，在胸间荡漾开来。她心里很明白，太后拿她做筹码，不过是逼迫福临就范而已。布木布泰从心里排斥汉女，自然不会成全她和福临。继后入宫，她这个筹码自然就没了用处。布木布泰能否留她一条命，放她出宫，终究是个未知数。“夜凉如水，回屋吧！”
“嗯——”明月应了一声，转身进屋。她拿起桌几上的紫玉横笛，缓步行至窗前，倚着菱花隔扇窗，轻轻吹奏。如泣如诉的旋律响起，是李白的《长相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长相思，在长安。络帏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月徐徐转身，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影，蓦地进入眼帘。她瞧着身穿内监服的福临，惊愕到移不开目光。心跳一阵加速，怎么都无法平复下来。泪雾瞬间升腾，弥漫了整个视线。千言万语，梗在喉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福临望着明月，也如同痴了一般。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里，有激动，有兴奋，有哀愁，有期冀。雾气悄然聚拢，凝结成水，滑落出来，濡湿了面颊。如春瞧了瞧四目相对哽咽无语的两个人，识趣地退出寝殿。她轻轻关上殿门，悄没声息地在殿外候命。“九哥——”“明月——”两人疾奔几步，拥抱在一起。明月窝在福临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味道，好像浮萍生了根一般。见福临低头凑向她，羞涩地闭上了眼眸。唇与唇相触，心一阵阵颤栗。一种前未有过的渴望，在明月体内滋生。意乱情迷之下，她伸出双臂圈住了福临脖颈，忘形地反应着他的吻。激情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淹没了福临。他伸手去解她的纽扣，一颗又一颗。明月想要阻止福临，浑身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索性放弃，任由福临去解她的纽扣。承乾宫拜天地那一幕，在明月眼前频频闪过。她既然已经与福临结为夫妻，今日就当是补圆房这一环节。她这个汉女与大清皇帝福临有没有来日，明月不敢设想。她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也是一个未知数。既如此，何不珍惜当下？拥有一次真实回忆，总强过一片空白与虚无。若能怀着福临子嗣出宫，她明月的后半生，还能多一些子孙绕膝的欢乐。“不能，朕不能——”最后一个纽扣解开时，福临猛地推开了明月。他涨红着脸，好像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喘息着，“不能，朕不能这样要了你。朕要给你争一个位分，朕想名正言顺地跟你在一起……”“明月不在乎什么名位，只在乎九哥的心……”“朕在乎！”
福临移开视线，不敢看明月那双波光潋滟的美眸。他忍着心里的躁动，行至殿门处，边走边道，“你是朕最最在乎的人，朕不想也不能委屈你。你等着，等朕给你争一个名位，让你风风光光地入主后宫，做朕名正言顺的皇妃，甚至是皇后……”“九哥——”“朕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福临打开门，逃也似的离去。明月瞧着那个身穿内监服的背影，心里漾起一抹甜蜜与温暖，也夹杂着淡淡的失落和遗憾。她用手拂了拂滚烫的脸颊，羞羞答答地系上纽扣。如春匆匆进殿，悄悄掩上殿门。她瞧一眼正在系纽扣的明月，忧心忡忡地询问，“小明子，你……”汉女在宫中的地位，如春心里很清楚。若明月就这样不声不响跟了皇上，只怕也会象青草兰心那样处境尴尬。就算是怀上子嗣，母凭子贵，至多也就是个官女子。明月闻言，俏颜绯红。她不敢看如春，只是羞涩地摇摇头。拿起玉露，掩饰似的走到窗边，轻轻吹奏。《长相思》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再一次响起。咸若馆。笛声呜咽，随风传送。娜木钟听着这悠扬的笛声，轻声询问，“谁在吹笛子啊？”
青尔黛朝窗外瞧了瞧，回禀，“听着，好像是从含清斋传来的……”娜木钟朝着含清斋方向瞧一眼，疑惑地询问，“思格娜出嫁贝勒府之后，含清斋不是没人住了吗？”
“说得也是……”小李子匆匆进殿，躬身奏秉，“启禀太妃娘娘，今旁晚，含清斋住进来一个女子。太妃猜猜，是何人？”
“何人？”
“御前明公公——”小李子瞧了瞧含清斋方向，“奴才瞧着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想了多时，才想起是御前红人小明子。”
压低声音，“奴才打听了一下，据说，她是明朗之女明月……”娜木钟惊得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地询问，“你说谁？”
小李子压低声音，“太妃忘了？就是咱们贝勒爷合过八字，换过婚帖的那个汉女明月，言官府的大小姐……”娜木钟闻言，依旧不敢相信。她瞧了瞧含清斋方向，“她不是死了吗？”
小李子摇摇头，“奴才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逃出来的？估摸着，是被什么人救了，才女扮男装，混进了皇宫……”娜木钟瞧了瞧含清斋方向，面或疑惑之色，“她是博果尔下了聘的福晋，既然进了皇宫大内，为何不跟本宫通个气？”
青尔黛闻言，笑了笑，“明府满门赐死，福晋怕也会成为惊弓之鸟。她既是罪臣之女，又在被诛之列，如何敢公开身份？明大人平反昭雪，她已经成了御前红人。即便不再是罪臣之女，却也难逃欺君之罪……”“这话，说得也在理……”娜木钟眼眸微敛，仔细揣摩这事儿。明月是福临心仪之人，他若知此女还活在世上，必定会与太后交涉。布木布泰那贱人若不想母子失和，只能顺着福临。借着这个筹码，她可以狮子大张口，为博果尔争个亲王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