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里一热,感动瞬间袭来。她瞧一眼狼狈不堪的福临,不忍心再埋怨,“姑姑,准备热水,让皇上好好泡一下,省得着了风寒,伤及龙体……记得,跟小莲子借一套内监服,让皇上替换……”如春应一声,拿着油纸伞退下。明月放下手中狼毫,款步行至福临身前。她伸出纤纤玉手,解开内监服纽扣,为福临褪下湿淋淋的衣物。手无意间触及福临壮实的胸膛,俏脸蓦地飞起一抹红云,那红云铺展开来,一直渲染至耳后。“九哥等着,我去给你找件披风……”福临瞧着眼前这个满眼含春娇羞无比的女子,心蓦地狂跳起来。他强行敛起那种熟悉的躁动,偷偷吞咽了一口口水。视线停留在她那单薄瘦弱的曼妙背影上,舍不得移开。明月找了一件女式披风,披在福临裸露的肩膀上。一边系披风带子,一边叮咛着,“泡了澡,就赶紧回去。省得佟妹妹临盆,找不到九哥……”福临蓦地抱住明月,把她紧紧揽在胸前。他亲吻一下她如瀑黑发,在耳边祈求着,“朕好不容易才熬到天黑,就盼着能来含清斋看看你。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忍心赶朕走?让朕在这待一晚,咱们通宵听雨下棋。明儿,朕保证老老实实待在乾清宫……”见明月不说话,遂又道,“太医说了,景仁宫临盆之期是三月二十。今儿,才三月十七,还有两三日呢……”明月瞧着孩子气十足的福临,心里蓦地不忍起来。她倪了福临一眼,娇嗔道,“临盆之期,只是大约数,谁也不敢保证,是提前还是推后……”瞧瞧窗外唰唰雨声,喟叹一下,“今儿,留下就算了。明儿,可不准再来。九哥若不听劝,明月再也不见九哥了……”福临闻言,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他轻啄一下明月粉唇,笑着道,“朕听你的……”景仁宫。寝殿里,惨叫声连连。佟念锦用尽全身力气,却还是无法顺利诞下腹中胎儿。满额汗水,濡湿了秀发,湿哒哒地粘在面颊上,如同水洗过一般。她期盼的那个身影,终究没有出现。阵疼伴随着心痛,一阵阵袭来,彻底击垮了这个曾经独占风光心气极高的宠妃。浑身无力身心俱疲的佟念锦,丧失了诞下子嗣的勇气。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眸,两行清泪婆娑而下,滴滴哒哒落在绣枕上。也许,这就是她佟念锦的宿命。上苍不给她母凭子贵的机会,她也只能听天由命。兰嬷嬷守在佟念锦身侧,鼓励着主子,“小姐,别放弃啊!嬷嬷求求您,千万别放弃!常言说得好,龙行雨,虎行风。小姐赶在大雨天临盆,必定能诞下一个让小姐终生有靠的皇子……”接生嬷嬷闻言,也随声附和,“已经看到头了,估摸着,快了。贵妃娘娘坚持住,一定会顺利诞下皇嗣的……”瞧瞧吓得哭泣的绿柳,吩咐,“绿柳姑娘,给娘娘含一片人参……”接生嬷嬷虽然安抚着佟念锦,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恐慌。贵妃娘娘骨盆开了许久,可孩子的头就是下不来。以她多年接生经验,只怕是脐带缠在了胎儿脖子上。如果用力往下拽,保不齐龙嗣会窒息丧命。可就这么等着,怕也会一尸两命。若是皇上太后在,还能请示一下上命。可两位主子都没来,她真不知该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绿柳应了一声,给佟念锦含一参片。她瞧了瞧脸色苍白,满眼绝望的主子,心一横,疾步出殿,消失在雨幕中。慈宁宫。淋得透湿的绿柳,跪在苏麻脚下频频磕头。雨水顺着衣物流淌下来,湿了一大片地砖。“苏麻姑姑,我们主子难产,情形十分凶险。接生嬷嬷不敢擅专,若这么耗下去,怕是会……”拽住苏麻衣裙,祈求着,“苏麻姑姑,求您回禀太后娘娘一声,省得我们主子……”苏麻搀扶起绿柳,询问,“皇上不在景仁宫?”
绿柳倪一眼含清斋方向,不着痕迹地说道,“奴婢遣人去乾清宫回禀,吴公公说,皇上已经歇下了。贵妃娘娘临盆,是何等大事?皇上若在西暖阁,岂会置皇嗣于不顾?”
苏麻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瞧了瞧乾清宫方向,询问,“姑娘是说,皇上不在西暖阁?”
绿柳心一横,再一次跪下,“奴婢估摸着,皇上应该在含清斋……”“姑娘说这话,可有依据?”
“前些日子,我随主子去含清斋拜访十一福晋。当时,十一福晋正在临摹《八十七神仙卷》。我们主子见了,大为称赞。是以,奴婢印象极深。太后寿诞时,皇上赠送的贺礼,正是那幅《八十七神仙卷》……皇上若不去含清斋,如何会有那幅画?”
“这话,姑娘跟姑姑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可千万别胡说。没有亲眼瞧见的事儿,就随便败坏主子清誉,可是要……”点到为止,即刻转移话题,“姑娘先回去,姑姑这就去回太后娘娘。说不定,姑娘回到景仁宫时,皇上早就到了……”绿柳磕头,谢苏麻提点。而后起身,匆匆消失在雨幕中。苏麻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暗自琢磨。绿柳这话,怕不是空穴来风。据乾清宫内部消息,这两个月来,皇上总是日落而歇,很少熬夜看折子。她一直以为,皇上是为了明月一事,跟太后赌气。没想到,竟然是悄悄去了含清斋,跟那汉女厮混。事情紧急,她还真不敢替福临隐瞒。万一景仁宫有事儿,太后怕是会怪罪她苏麻的。苏麻思忖一下,匆匆走进寝殿。布木布泰似乎没睡沉,听见脚步声,披衣坐了起来。她瞧瞧苏麻,轻声询问,“景仁宫来信儿了?”
苏麻点点头,如实回禀,“贵妃娘娘难产,情形凶险,接生嬷嬷不敢擅专。绿柳姑娘来回禀,说是找不到皇上,请太后赶紧过去……”“福临呢?”
“可能,在含清斋……”“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