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时光如梭,岁月荏苒。转眼之间,就到了阳春三月。杏花谢了,桃梨竞放。和煦的春风中,弥漫着淡淡地花香,闻之,沁人心脾。天气晴朗了近半月,三月十七这日忽然变了。黑云压顶,整个苍穹暗沉无比。入夜之后,不但没有皎洁月色,反而隐隐起了雷声。佟念锦倚在正殿门口,痴痴地瞧着景仁门。临盆之期将至,身子越发显得臃肿,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多走几步路,双腿就酸痛无比淤得慌。用手轻轻一按,脚踝处就会水肿淤坑。“小姐,别瞧了……”绿柳拿一件披风,披在佟念锦身上。瞧瞧主子痴痴的模样,心疼不已,“再瞧,皇上也不会来……”“临盆之期将至,小姐别一直站着了。不然,两条腿越发水肿了……”兰嬷嬷见状,也跟着规劝,“皇上不想来,小姐再怎么瞧,也无济于事……听嬷嬷的话,回榻上躺一会儿,歇歇腿脚……”佟念锦不理会两个侍婢,依旧痴痴地望着景仁门的影壁处。她多么希望,内监的传禀声突然响起。她多么盼望,那一道明黄色身影即刻出现在眼前,象往常那样宠溺地瞧着她,象往常一样宠她疼她。遗憾的是,她就这么望了两个月。那道玉树临风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景仁宫。满心绝望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佟念锦。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腹部,红着眼圈道,“你们说,本宫临盆时,皇上会不会来?”
兰嬷嬷见主子伤心,急忙安抚,“小姐别难过。皇上再怎么薄情,主子临盆时,他也会坐镇景仁宫的……”绿柳心里愤懑,气呼呼地说道,“瑾嫔诞下三格格时,皇上还坐镇永和宫。小姐身在贵妃之位,又怀着龙嗣,自然非永和宫可比。皇上再怎么痴迷明含清斋那位,总不能连自己子嗣都不管不顾了……”“但愿如此……”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整个景仁宫,被电光照得如同白昼,旋即,又暗淡了下来。一声炸雷响起,如同在殿顶炸开一般。淬不及防之下,佟念锦被这雷声吓了一跳。站得有些发酸的双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双膝一软,人就跪在了地上。为了保护腹中胎儿,双臂死死地撑着地,把凸起腹部护在怀中。饶是这样,还是震到了腹部。一阵阵腹疼遂起,羊水合着血水顺着双腿流下来,濡湿了宫装。“小姐——”兰嬷嬷扑过来,见佟念锦脸色苍白,一脸痛苦之色,情知小姐要临盆了,遂吩咐到,“绿柳,我守着小姐,你赶紧传接生嬷嬷。记得,遣人去乾清宫,慈宁宫报信,就说小姐要临盆了……”绿柳应了一声,大声喊,“来人——”乾清宫。雷声阵阵,大雨突如其来。雨幕如同珠帘一般,挂在天地之间。吴良辅站在暗沉无光的暖阁里,眼瞧着窗外雨幕,心里一阵阵焦急。今儿天不好,瞧着会下雨。景仁宫临盆之期,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吴良辅怕皇上淋雨损伤龙体,也怕景仁宫突然临盆,不想让福临去含清斋。他苦口婆心规劝了许久,却还是没能劝得住主子。刚一天黑,福临就装扮成内监,心急火燎地离去。骤雨唰唰地下着,却没伴随一丝风。瞧着这平平稳稳的情形,只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吴良辅一想起独自出去的福临,心里就一阵阵恐慌不安。万一皇上有个闪失,他这个乾清宫都太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廊檐下值夜的小李子,走到暖阁外,轻声回禀,“都太监,景仁宫遣人来回禀,说是贵妃娘娘临盆了,请皇上过去瞧瞧……”吴良辅挑帘出来,沉声吩咐,“皇上已经歇下了,让他先回去。等雨稍微小一些儿,咱家再叫醒皇上,过去瞧瞧……”怕什么,有什么。果不其然,在这大雨倾盆之际,景仁宫临盆了。皇上不在西暖阁,他又不敢公然去慈宁宫找人。除了找借口打发来人先回去,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慈宁宫。布木布泰躺在帷帐内,闭目养神。耳听窗外唰唰唰地雨声,默默想着心事。眼看着,景仁宫要临盆了。佟念锦若生个格格,倒也罢了。万一景仁宫诞下阿哥,她必须未雨绸缪,把皇子抱到慈宁宫来抚养。省得济尔哈朗父子有非分之想,借着皇子谋夺福临江山与性命。苏麻悄没声息地进寝殿,轻声回禀,“太后,景仁宫遣人来回禀,说是贵妃娘娘临盆了……”瞧瞧窗外,满眼忧虑之色,“雨下得这么大,太后最好等等再过去。省得着了风寒,凤体受损……”布木布泰睁开眼眸,“头一胎,不会那么快。有皇上在景仁宫坐镇,应该出不了岔子。等雨稍微小一些儿,哀家再过去吧……”瞧苏麻一眼,吩咐,“告诉景仁宫来人,贵妃娘娘若有事儿,火速来报……”苏麻应了一声,疾步出殿。她按照布木布泰之意,打发景仁宫来人,“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雨又下得这么大。等雨稍微小些儿,太后再过去。记住,景仁宫若有个闪失,即刻遣人来报……”含清斋。一阵敲门声,轻轻传来。提笔练字的明月,瞧瞧窗外如瀑大雨,心下一阵忧虑。她瞧了瞧如春,示意开门。等如春请落汤鸡似的福临进来,方娇嗔道,“这种天气,九哥怎么过来了?万一伤着龙体,明月岂不是百死莫赎?”
瞪福临一眼,小声埋怨,“昨儿,就叮嘱过九哥,佟妹妹临盆在即,九哥不要再来含清斋了。怎么这么孩子气,一点儿不听人劝?”
福临瞧着眼前这个面带娇羞只会替别人着想的女子,心里涌上一丝丝甜蜜和疼惜。他直视着她如水眼眸,柔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一会儿见不着你,心里就惶惶的。朕特别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